辦公室的門被帶上,護士長後半句話隔絕在外。坐在椅子上擡頭看天花闆紋路的謝斯年深舒一口氣,怎麼辦呢?希望好像在眼前又那麼遠,往下瞟目光落在牆上貼滿的化療注意事項宣教大綱,他開始懷疑;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他離初心是不是越來越遠了?
或者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在一個月兩萬的正版藥面前,初心是無用的?
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算不上毫無收獲,他和韓叔叔估計是在偷偷了解用走私藥之後的效果和安全性,如果真的有用這算不算一個能夠維持生命的方法?金錢會不會慢慢不再是……生命的攔路虎?
還有,之前年初查房轉歸情況很好的那個女生——她吃的那個綠色膠囊,到底是不是他們一直說的走私藥?咬住食指關節那塊皮膚的謝斯年想了很多,但每一件都關乎于李凡的病情。
“咚咚——”
敲門聲響起,謝斯年心煩地下意識抱怨般高聲喊道:“進!”
門被打開一個縫,藍色鴨舌帽先打頭陣探頭探腦,發現四下無人後怯怯地推開門,“不好意思,找下謝……久哥!”李凡要找謝大夫的話沒說完撇見了他久哥,辦公室隻有他一個人。
霧霾在臉上一掃而光,“诶,樂樂。”謝斯年站起來走過去發現他灰色短袖襯衣已經被汗濕透了一塊,“外頭挺熱啊,出了這麼多汗。”
李凡摘下帽子放在旁邊桌子上,揉揉出了不少汗的腦袋說:“是挺熱的——謝謝久哥。”他接過謝斯年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
上下打量番後謝斯年笑說:“行啊,發型很帥。”李凡也理了個寸頭,額前有點算不上劉海的碎發,顯得人很精神。和他久哥不一樣的是,到了夏天他還是那麼白,“先歇會兒,韓叔叔好像還在忙。”
倆人還沒聊上天,“他大爺的熱死了……怎麼坐車到西院還得走段路啊煩死了!”韓雪一按把手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将文件夾扔在桌上去飲水機前頭接水,“哎他們人呢怎麼就你自己——哎李凡你也在啊!”瞟見兩張熟悉面孔,矛頭繼續對準謝斯年:“再有會診的事兒你跟我爸去,熱都熱死了!”
正在扇着風的韓雪往嘴裡咕嘟嘟灌水,“哎韓老師回來了嗎?”謝斯年重拾原來的笑臉,在李凡面前變成想方設法逗他開心的久哥。
“回來了……我倆一起。”韓雪彎下腰去繼續接水,飲水機發出“噸噸”的聲音,“海軍哥找他有組數據結論要核驗,你等會兒吧——李凡你頭發怎麼理這麼短啊。”
是個好問題,謝斯年也想問他來着,現在問題來到李凡小同志這邊,他坐在椅子上岔開雙腿,抽出紙巾擦擦汗低聲說:“天熱了,再說不是要治病麼……”搔搔頭滿手的汗讓他不斷用紙擦手。
謝斯年端肩膀的手在李凡腦袋上勺了一把,“挺可愛的。”冬天的樂樂頭發略長,垂在眼前能過眉毛,雖然看起來五官線條柔和發型溫柔,但總是冷冰冰的。現在不一樣了,看起來像是籃球場上剛下來的男孩,泗脖子汗流打濕衣領,臉上挂着笑意地傲嬌着,
“哎你幹嘛呢,”李凡下意識捂腦袋翻他白眼,“誰讓你摸了,再說都是汗!”男孩子的腦袋是不能随便摸的。
“天熱理發我能理解,你治病和剪頭發有什麼關系?”韓雪抓住問題關鍵,翹起蘭花指将水杯蓋子擰上,“再一個你怎麼就突然想通了?”
謝斯年下意識回怼:“想通了還要為什麼?管那麼寬呢。”他隐隐約約感覺得到,李凡決定改變主意試一試和他脫不了幹系,但到底是哪一種感情在作祟、什麼原因讓他燃起希望,他久哥一時半會說不明白。
诶等會兒,謝斯年差點忘問,治病和理發有什麼關系啊?
面對二人的疑問,李凡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搔搔頭說:“不是說化療會掉頭發麼?這不……提前理短好拾掇啊。”
“誰告訴你的啊。”商務裝的韓雪拿出白大褂往身上套,撇了謝斯年一眼問:“你告訴他的?”
“……跟我有什麼關系?”謝斯年一臉茫然。
李凡掃視二人一圈天真問他久哥:“不都這樣嗎?”
“誰說非得化療了!再說誰告訴你化療一定掉頭發了。”韓雪哭笑不得。
眼前的李凡一臉不可思議,一個眼神交彙他久哥懂了:“行了甭問了,問就是他久哥沒給詳細解釋。”他印象裡他媽化療會掉頭發,“再說現在也好看,和久哥頭發一樣長短。”對比似的摸摸他自個兒的腦袋。
哎這事兒鬧得?李凡很不甘心,早說啊,早說前陣子不理這麼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