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您稍等。”他轉頭對李凡囑咐後又準備與之前相同的酒具。
整個調酒的過程動作流暢行雲流水,李凡看得賞心悅目,他這人找樂子果然和别人不一樣,别人喝酒圖個感覺,他圖個看起來好玩兒。酒擺在他面前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淺嘗一口他就放下了。
吧台裡兩個人沒有客人找地方休息後,謝斯年向遠處瞟了一眼拉着李凡低聲問:“不是你剛叫人什麼?”
回憶一番李凡回答:“同志啊。”
“?”
“不對嗎?”李凡茫然反問。
沒有不對,就是……“你是怎麼想到這個稱呼的?”謝斯年不明白。
“小時候大人教育的啊,見面得喊人啊。”李凡解釋,“不知道喊什麼、年紀差不多的就喊同志,準沒錯——你看人家不就答應了嗎?”說到這裡他還可驕傲了。
“我自個兒偷跑出來坐小公共的時候總有售票員兒發現我逃票,人就嚷嚷我:哎那是哪個同志的孩子?哎小同志你買票了嗎?”
他總有謝斯年意想不到但細一想又非常正确的理由……
謝斯年并不喜歡花裡胡哨的調制酒,他覺得随便喝點度數高的兩個人暈暈乎乎像是說胡話一樣的感覺更幸福,這是他人生二十八年中為數不多與戀愛相關的幻想得以實現的瞬間。可過一會兒他放棄這一想法,吧台下偷偷拉起李凡的手時他沒有抗拒,逐漸溫暖後的十指相扣讓謝斯年覺得,這一天他以為他要等不到了,他以為他要抱着僅剩的回憶缱绻未能萌芽的愛意孤獨地過完一生了。
李凡與他有一種類似的心情,他們作為芸芸衆生的一員是太陽下不被關注的一顆塵埃,生命所有的壯大恢弘即将轉瞬即逝時,他被另外一顆塵埃黏住;人生最珍貴的年紀馬上要變成他人口中的可惜時他與世界格格不入,他久哥願意和他一起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雖然喝酒了但謝斯年并沒有忘記正事,他用盡可能簡潔的語言向李凡闡述了走私藥和正版藥之間的區别,并跟他說明韓老師建議可以在病情穩定之後換仿制藥試試,如果療效确切、不良反應低的情況下,可以吃一個月三五千塊的仿制藥。
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這無疑是最大的希望,現在的藥夠吃到年底的,如果那時候一個月僅需三五千塊毫無疑問他們兩個努努力、踮踮腳是能承擔得起的。說起這件事謝斯年眼睛在放光,原來希望是件如此簡單的事情。
他們一直聊到店鋪快打烊,霓虹燈的色彩變化慢了下來,屋裡的歌聲消失。
“你怎麼樣了钰涵?”
“還行,有點兒頭暈。”
吧台裡的對話變得清晰,李凡順聲音看去吧台的角落裡擺着一張行軍床,上面的被褥單薄的難以抗住酒吧裡的冷風。
“走了樂樂,回家。”謝斯年穿好外套招呼道。
李凡拉住他久哥的胳膊還在抻脖子往裡看,是剛才的調酒師和服務員。
“你額頭這麼燙?怎麼不早說啊。”
被李凡親切稱呼為同志的服務員苦笑回答:“哎沒事,不耽誤,睡一覺就好了吧……”虛弱的聲音聽起來飄飄忽忽的。
李凡猶豫一下後随即從包裡翻找,等謝斯年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時李凡早就徑直走了過去。
“哎哎哎……”謝斯年想叫住他。
遲了一步,李凡走過去隔着吧台将藥盒放在桌上,意識到對話被聽到的調酒師警惕地擋在他和李凡中間,盯着李凡看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一眼吧台上的藥盒。
感受到對方不好的揣測後,李凡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搔搔頭說:“退熱藥——他可能用得着。”
桌面上是一盒沒有打開過的布洛芬,是好早之前李凡放在包裡準備着如果上班發燒時吃的,但一直沒用上。對方接過後打開包裝盒确定是全新的,又看了一眼效期保證沒問題,糾結又擔憂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朋友面露難色地點點頭。
說話的功夫他朋友已經快燒昏過去了。
早就知道會這樣,謝斯年心想。他走上前拍拍李凡肩膀對調酒師說:“如果吃了藥還不退燒用酒給他擦擦身子,實在不行要去醫院。”
“藥是沒拆過包裝的——你要信不着我們就甭給他吃,直接帶他去醫院也成。”
防人之心不可無是正确的,可謝斯年不喜歡别人會用對方是否不懷好意的意圖揣度李凡,即便他知道貿然給對方藥本該被人警惕。
對方有些尴尬,他先是對李凡勾了下嘴角,緊忙低下頭裝作擦拭台面:“謝謝您。”
心意傳達到了謝斯年給李凡使個眼色示意可以走了,李凡仍是不放心地向後看去,躺在床上瘦弱的男孩子就窩在那簡易的行軍床上,臉燒得通紅正大口地喘氣。
“醒醒钰涵,把藥吃了。”
“……哦。”
最後一眼的視角裡钰涵閉着眼睛坐起來一口悶了嘉昱手裡的藥片兒,他也不問緣由給什麼吃什麼?不怕被拐了?李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