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問自答的話全被謝斯年聽到,當他視線轉向劉海軍時,他正一臉凝重地望向窗外放空自我,眼神裡的鄭重與平日裡的嘻嘻哈哈判若兩人。
陰面的辦公室無法直射進陽光,外面的熙熙攘攘被十幾層的高度和窗玻璃所隔絕,他看向遠方的建築,反射出的光迫使他微微眯眼,歎口氣抿抿嘴唇繼續說:“大夫也好,患者也好,藥企也好……被疾病卷進這場生命的賭博中就沒有真正赢家。”
學生們并沒有被這番話所影響,找到所需病曆後他們與劉老師告别,而這番話卻觸動了謝斯年。他海軍哥知道李凡和他的關系嗎?是知道了故意說給他聽的嗎?
師兄弟受業于同一位老師,劉海軍在小年子讀本科時就認識他,他們相互了解,是否知道這并不重要。謝斯年更知道,劉海軍是一名稱職的醫生,足以做謝斯年的榜樣。工作忙碌起來後謝斯年變得更加少言寡語,他很少和同事開玩笑,甚至很少笑,是劉海軍一直提攜着他融入群體。
孤木不成林,劉海軍總覺得缺個契機讓謝斯年收收他那少爺脾氣往後的路才好走一些。生活是最不通情理的東西,它從沒有半分讓着謝斯年,謝斯年的孤傲是他對待所有事物的觀察機制。
雪子回來那天他們爺倆又是七八點鐘才下班,為了保證雪子吃得到熱熱乎乎的炸雞李凡下班後在休息室守了好半天,等謝斯年給他打電話說馬上到門口了他急匆匆将裝好炸雞像麥樂送的外賣員一樣百米沖刺往外跑。
等到家時手裡的炸雞還是熱的,
謝斯年開門後他先鑽進去,“阿姨打擾您了!”李凡沖廚房裡忙碌的劉淑菊打招呼,腳一蹬換好拖鞋直奔雪子房間,迎面撞上聽見開門聲出來查看的韓雪。
“哎雪子姐,快嘗嘗。”
小太陽似的李凡手裡捧着滿滿一袋炸雞遞到面前,任誰也不忍心拒絕。韓雪一臉茫然轉而看向門口不緊不慢換鞋的謝斯年,呆愣愣地拿起一塊炸雞往嘴邊送,一咬還是燙口的。
“剛炸好的!”李凡不忘炫耀。
“樂樂非說你回來了他沒準備什麼,最近不是在麥當勞打工麼,想給你帶點兒炸雞。”謝斯年無奈地解釋。
韓雪半邊身子倚靠門框邊吃邊點頭,“嗯……好吃。”她抿抿嘴唇問:“哎你沒給我準備什麼啊?人樂樂還知道給我帶吃的呢,您不知道琢磨琢磨送我點兒什麼歡迎歡迎我回家?”
挂好衣服的謝斯年瞧了他一眼,煞有介事般走上前去掏掏兜,二人一臉驚訝之際謝斯年抓了一塊炸雞往嘴裡塞邊躲邊含含糊糊說:“知不道道不知,給倆小錢兒買屁吃。”
……真不像話。
幼稚的行徑被李凡盡收眼底,“你哥一直這麼智障嗎……”他皺起眉頭低聲問。
發現韓雪沒打算打他,謝斯年随即往沙發上一癱,安心地往嘴裡塞着燙口的炸雞,她無奈地點頭:“在氣我這方面他一直很弱智。”
“喲李凡來啦,快坐快坐,飯馬上得。”劉淑菊穿着圍裙出來招呼,“哎金樹,孩子們都回來了,您出來陪人孩子聊聊啊。”
母親的招呼是家中一抹溫暖的味道,與之相襯的是父親提前坐好的開水和掐點兒泡好的茶。吃飯時大家全自己去盛飯,唯獨韓雪面前擺着空飯碗沖着媽媽卡巴眼睛,劉淑菊瞧見閨女這德行立刻意會,端過白瓷碗來盛了個半滿放在她面前。
“吃吧姑奶奶,仨月受委屈了是吧,沒人給您盛飯了。”劉淑菊調侃的話語中充滿溢于言表的喜悅。
“诶,謝謝媽媽。”她嘿嘿一笑,滿臉得意撩了下頭發悶頭扒飯。
切,“怎麼不讓媽替你把飯吃了。”謝斯年不滿說。
“管着麼您。”韓雪白了他哥一眼回怼。
一般家裡有兩個孩子的話妹妹有的哥哥也得有,今天例外——韓金樹将雞腿夾到謝斯年的碗裡,另一個則大老遠地夾到李凡碗裡。
“謝謝叔叔。”李凡接過後乖巧地答應。
飯桌上李凡和劉淑菊聊着飯菜和最近的打工經曆,他們爺仨兒聊韓雪進修三個月的所見所聞。
“國外對伊馬替尼的研究重心放在了耐藥性上,像達克替尼滿足耐藥性要求但副作用太大,去年在研發的第三代EGFR抑制劑有很大希望解決這一問題。”韓雪看向哥哥與爸爸短歎口氣:“基本上是惡性腫瘤患者最後一步,一旦耐藥就無藥可救了。”
由于在國外格列衛應用廣泛,尖端醫療在已經确定的療效和安全性基礎上轉戰耐藥性為主的領域開展進一步研究,“急變期的效果研究有接觸過嗎?”韓金樹問。
“伊馬替尼在急變期的應用效果并不理想。”韓雪搖搖頭,“急變期樣本數有限——和我們所接觸到的情況是不一樣的,爸。”國内很多進展到急變期的患者才會在學術頂尖住院治療,這類患者來自于全國各地,結果大多人财兩空。
“幸好格列衛在華專利保護期還有三年左右,”韓雪對未來的前景很有信心,“到時候中國藥企合法仿制、投入使用應該能短期解決有藥但用不起的處境。”
——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