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着嗎管着嗎管着嗎,”吳奕樂學着他的口氣反駁,學着學着他先笑場,“不是,我們兩口子一被窩的事兒您管那麼寬呢?我新家不就是為她準備的麼。”
“……哦,下次雪子找我出去我就讓她找跟她一被窩的去,甭找我,挂了。”李凡威脅道。
“哎操,别。”他急忙阻止,“不鬧了,新家不是挨着兩戶全姆們的麼,兩戶怎麼裝修全是雪子拍的闆,行了吧。”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哦,行。”李凡簡單應下後簡單寒暄幾句結束了對話。
改變發生在悄然之間,記憶裡吳奕樂和現在沒什麼不同,打小兒擅長當零成本的狗腿子,會哄人又精明到摳門兒,當李凡坐在他的副駕時記憶與現實重疊,或許是今天的北京難得的道路通暢,車速太快,令李凡覺得有些恍惚。
他不再是遭人欺負、排擠後默默憋着眼淚的小孩子,他也不再是那個迫于孩子王的淫威對李凡的遭遇無能力為的旁觀者。
新房子果然氣派,雖然談不上什麼豪宅但至少是近幾年新建的樓盤寬敞明亮,屋内軟裝色彩鮮明、動線流暢,簡單的東西讓人看着就舒服。
進屋後吳奕樂把車鑰匙往鞋櫃上一放,随手指着屋裡的裝修說:“怎麼樣。全是雪子挑的,”他語氣裡的自豪不單單是因為這房子是他的,“哎好多新鮮玩意兒呢——直接進,不用換鞋。”
他興沖沖地招呼李凡快點進屋,扯着李凡的胳膊往客廳拽,面前的什麼玩意兒都很新,液晶屏的電視薄的跟紙一樣,桌子上擺的光貓還有别的李凡不認識的匣子,電視對面擺着看起來溫暖的米色布藝沙發、白色茶幾,茶幾上還擺着金光閃閃的咖啡壺。
“你平常不玩兒遊戲不用什麼電子産品可能不知道,像雪子在家偶爾用筆記本電腦看看文獻伍的有路由器直接就能連無線網。”吳奕樂介紹着他家裡與李凡家不同的地方,轉而指向沙發方向說:“這樣雪子坐這兒就能用電腦聯網,看文獻啊看電視劇啊都方便——那個壺叫什麼,比利時壺?可能他們老外發明的吧,煮咖啡的,雪子平常坐沙發上喝個咖啡伍的。”
記憶裡吳奕樂很喜歡電子産品,從小時候的紅白機到電玩城的街機……沒有哪個男孩子不喜歡這些,但局限于是否有喜歡這些東西的經濟條件。李凡聽後聳聳肩沒說什麼,小時候他曾邀請過李凡去他家一起打遊戲,僅有那麼一次如同炫耀般帶他玩兒了一回,因為接觸不到所以長大後的李凡對此一竅不通,提不起什麼興趣。
聽着吳奕樂的喋喋不休他在房間裡随意走動,吸引他的并不是彩電、咖啡壺、沙發,他倒是覺得陽台可以升降的晾衣繩很新穎,就是不知道經不經用,萬一哪天壞了升不上去降不下來怎麼辦?
他領着李凡走向主卧,站在門口介紹:“看,這我們倆卧室,”他掃視一圈滿意地點點頭,“還是挺寬敞的吧?”
本着不掃興的原則李凡摸摸鼻尖出神地點頭,不發表任何意見看法。
“旁邊這件是兒童房,但還沒打算好呢,”吳奕樂關上門後又推開對面的那扇門,屋裡貼着米白色的壁紙,吸頂燈周圍布滿星星圖案,看起來如夢如幻。說起這個吳奕樂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因為打算當婚房嘛,肯定得弄個兒童房出來……”
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早個幾十年吳奕樂這個年紀孩子能滿大街亂跑、拿彈弓打鳥了。
“我和雪子喜歡女孩兒,但現在早早布置個女孩兒的兒童房萬一過兩年生個男孩兒還得再改,所以這屋沒怎麼收拾。”
言語間吳奕樂句句帶着韓雪,生活中事事如同愛人的倒影,對未來的暢想像是愛屋及烏,他并非是單純的喜歡孩子,他是由衷喜歡與韓雪的未來。
李凡不禁為這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孩子感覺幸福,父母相愛又有一定的經濟條件,從世界上還沒有這個生命時就以溫馨的房間、小小的書桌這些尋常物作為期許向她表達世界的愛意。
人的一生是否幸福根本不取決于出生後的某一年,而取決于父母相愛的那一刻。
換句話說,真正決定命運的技術活兒是投胎。
見李凡在這房間裡看得出神,吳奕樂又意識到他得意忘形了,“哎走走走,隔壁也是咱家的,去看看。”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紀還是會觸景生情般想起爸爸媽媽,他緊忙拉着李凡往外走。
突然想起從前吳奕樂說過,如果沒有媳婦兒和兄弟住一起也很熱鬧,李凡不禁打趣:“往後我住客廳?”他們路過客廳時李凡沖沙發擡擡下巴。
吳奕樂拿起鑰匙往外走,大門打開時瞬間吹進一陣風,他轉回頭眯起眼睛看了李凡一眼,嗤笑道:“想什麼呢你?”呼啦一聲被打開的門如同分水嶺,屋裡的甯靜被屋外早夏的幹熱和四處轟隆的裝修聲所打破,他們短暫地經過走廊走向旁邊那戶,“你要住客廳我們兩口子不得别扭死了?往後有孩子要不你帶着孩子睡?”
兩年前還單身時說過的話被他現在輕而易舉否定了,誰他媽說的男人至死少年,吳奕樂這不成長得挺快的嗎?
抛棄理想、擁抱現實是每個孩子成長的最終歸途,沒有人不喜歡房子車子,這些東西擺在那裡是資本,吃穿用度是臉面,換成錢能逍遙快活。假設給每個罕見病患者家庭二環裡大雜院中一間小小的自建房,他們即便賣不掉也可抵消兩次住院間歇期高昂的住宿費,價值是由人而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