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執拗與不服輸是活到今天的動力,世界要他死,他偏要活給世界看。
“哎走啊,下班了。”吳奕樂利落地關掉電腦,拉拉他胳膊示意趕緊走。
不出意外吳奕樂又一次被他甩開,李凡抖抖肩膀沒有理他,“你走吧,我還有點事。”
不是,怎麼李凡比他還忙?吳奕樂摸不着頭腦。
李凡擰過身子,座椅随之改變方向,他看向屋外斜陽染紅半邊天,“晚點兒,現在熱。”
行吧,吳奕樂決定先走,臨走時到門口又轉身叮囑:“早點回家啊,哎今天吃什麼?”
“我在外頭吃。”
“哦。”吳奕樂低聲應答聽起來有些失落,家沒人做飯他沒地方蹭吃蹭喝,十指不染陽春水的吳大少爺不太習慣,“我也在外吃一口吧,要不要一起找口吃……”
一起吃飯的邀請還沒發送立即被拒收,“不要,你快走。”李凡打斷說。
從那天之後李凡不再跟着吳奕樂一起下班,企業不鼓勵加班,從吳奕樂到業務員每一個職工到點上班絕不早到,到點下班絕不加班。唯獨李凡覺得單位的椅子比家裡的舒服,看點兒什麼東西比在家裡方便,經常是外面人走空了八九點鐘僅剩吳奕樂辦公室裡燈火通明。
努力并不是決定性因素,如果努力能改變生活,李凡手底下的人事專員總有一天會憑借努力當上經理,可公司隻需要一個李凡;大多數時努力不被看見,亦或者根本沒用,沒人在意超市裡買到的肉是屠夫努力的結果,沒有人在乎平價大米是一代代農科人與農民努力的結果,可世上大多人卻能看到比爾蓋茨,看到巴菲特……
底層員工不犯錯是本分,管理者不犯錯卻被看做是有能力的象征,這一慣用視角間接導緻身處管理層的李凡但凡一絲一毫的努力與進步都成為公司有目共睹的,他的努力事半功倍,與普通人努力半天趕不上他的起點形成鮮明對比。
李凡是不幸的,又是踩在一個個“不幸”上最幸運的。
先是熟練運用辦公軟件,再是辦公室裡讀完一本又一本人資管理的理論書籍,最後是總公司、分公司人資管理的制度、流程、數據等等,一個月的時間他利用每天下班後的三個小時本着不求助、不拖累的原則一一閱讀完,工作中的難題越來越得心應手。
——每天三個小時算什麼?來他們公司面試的大學生哪個不是十二年寒窗苦讀,高中時平均一天學十二小時以上豈不是常态?
他也想,但他做不到;每次閱讀超過三十分鐘李凡左眼就會脹痛難耐,他嘗試過交替用眼、滴眼藥水……收效甚微,而且他發現閑時閱讀散文、小說一般兩三個小時才會覺得頭暈腦脹。
他沒敢問他久哥。旁敲側擊問了下雪子,雪子的答複是症狀與用眼的時間并無明顯聯系,與他精神壓力和思考所緻神經疲憊相關。他有耐心,先是三十分鐘趴桌子休息五分鐘,再是三十二分鐘,三十五分鐘……最後到四十五分鐘實在無法繼續延長,仿佛下一秒眼睛會從眼眶裡彈出來掉在桌面上一般難捱。
收效是公司上下提起他時不再是“吳總的朋友”,而是慧眼獨到的“李經理”;敏銳善良的李凡着手招聘第一件事是招入許多大學一般、成績一般甚至普通話不标準的大學畢業生,這些新職工大多性格内向、不願表達,卻在工作中有極強的适應能力,分配給各部門後經過磨合工作得心應手。
公司的準入制度、激勵制度被李凡一再調整,在他的努力下新公司井井有條,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内外分明、合作順暢,形成吳奕樂外主業務、李凡内兼祧行政與人事管理的格局,遠超吳奕樂預期。
同一間辦公室裡相較于吳奕樂快翹上天的二郎腿,李凡正襟危坐顯得十分拘謹,他先是推了下眼鏡,語氣裡毫無感情:“激勵制度在二部的應用反響不錯,基本上維持人力成本投入稍微增長的情況下業務收入較上一季度明顯提升,”他胳膊戳着桌子懶散地滑動鼠标,微微擡頭看了一眼二部經理,“最主要是你們部門對激勵制度匿名統計的滿意度比其他幾個部門高出不少,系統對接高校引進定向實習生後效率提升很多。”
他的思路經過一個部門的初步試點後證明是合适的,接下來可以對整個公司的制度加以修訂。
“接下來我會給你們幾個部門經理各自加派人手,按照部門規模制定統一标準,業務量與人員配備機動調整——期間哪個部門業務量不足我也會适當抽調人手機動安排,畢竟你們手底下的人是靠業務吃飯的。”
目光快速劃過幾個圍着他桌子站一圈的部門經理,李凡的話語平靜而堅定。由于現在人資投入和總體業務量挂鈎,業務員直接與業務相連,人資管理更加靈活,人事任免與調動不再完全歸于各部門,現管不再比縣官兒強。
往好了說李凡的出現讓各部門經理工作量降低,往不好說李凡直接幹涉部門的自由裁定權——最可恨的是,他幹涉完的效果比原本放權下去收效好!有能力的業務員不再被拖後腿的團隊限制,徹底打破了固有的局面。
“沒什麼問題吧同志們?今天就聊到這兒。”李凡用他覺得幽默的詞彙禮貌性詢問後摘下眼睛揉揉疲憊的眼睛,擡頭瞟了一眼屋裡的鐘表:“沒什麼問題就這樣,散會。吳總找你們沒事的話就走吧,有事明天說。”
有人歡喜有人憂,部門經理臉上表情各不相同。因為調動的靈活性加之李凡切實提高了各崗位實際收入,下面的職工滿意、部門人事更靈活,幾個把持業務的部門經理還好,少數對初期業務了如指掌但對經營階段業務并不完全了解的部門經理如同被架空。
誰都不想自個兒手裡的權利被人奪走,奈何李凡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改革讓老闆和大多數員工滿意,他的威信樹立起來後中層管理即便不滿意也沒有理由發作。
複雜的眼神共同因李凡的指引轉向旁邊的吳奕樂,而吳奕樂正面色凝重地盯着電腦屏幕,他皺起眉頭揮揮手:“下班,有事明天請早兒。”
眼見還有二十分鐘才下班,二部經理嬉皮笑臉問:“我們可走了李經理,現在下班不讓我們補打卡吧?”
解開襯衫第一顆扣子,李凡晃晃腦袋随手将挂在椅背上的西服抓起披在身上,“……我讓你們走的,我說了算。”他微微垂目漫不經心地說。
“走走走下班下班。”
趁着他們倆沒反悔,趕緊走。
伴着經理辦公室的門“咔哒”一聲被關嚴實,李凡走到吳奕樂身後打算看看他為什麼事情發愁,
電腦畫面裡兩個相同圖案被一道閃電連在一塊後消失,“上班時間玩兒連連看?”李凡拍了他腦袋一下,這功夫關卡計時結束,吳奕樂剩下半屏幕的圖案沒消掉。
“哎操,”吳奕樂下意識還手拍了下李凡的胳膊,“媽的,第二關死活過不去了!”
誰能想到公司老總滿臉嚴肅、愁眉不展地盯着電腦是因為一個單機連連看過不了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