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真香啊……”
從椅子上站起來摩拳擦掌的吳奕樂俯瞰整張桌子上所有飯菜,像要統領千軍萬馬一般謹慎的左右環顧,之後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給雪子發過去。做完這些他坐下端起飯碗,
“吃飯,你們小夥子多吃點。”韓金樹捏着筷子對飯桌順手一掃,“全是你們愛吃的。”
晚飯沒有酒,吳奕樂眼珠子一轉伸筷子夾起鍋裡一塊筋頭巴腦放在李凡碗裡,半開玩笑囑咐:“來,多吃,小夥子。”
上次韓金樹對他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他們四個要互相扶持,沒有提酒的機會他隻能用行動做到讓大人放心。
李凡遞着碗接過免得湯汁撒在外面,他和以前一樣倔強不領情:“我自己來。”
和韓雪分享生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在北京早已普及3g網,蘋果、三星、諾基亞觸屏智能手機百花争春時遠在新疆那邊的雪子所在區域2g網還很微弱,無法上網不說甚至接打電話都困難;不同于之前異國他鄉,雖然吳奕樂那時候沒什麼錢但偶爾狠狠心用一次國際話費一解相思,現在處境是即便負擔得起長途和漫遊的話費也難以一直保持聯絡。唯一能聯絡的是一部座機,偶爾打電話并不方便。
這種分享有什麼意義?意義是等韓雪有空去有網絡的地方,收到吳奕樂所有消息可以跨越距離和時間感受到他的思念,認真看完每一條、每張照片後在電腦前嘿嘿傻笑再回一句“樂傻子”。
吃得最開心的是謝斯年,兩口肉一口青菜,最後實在不過瘾站起來用大湯勺往碗裡一勺又一勺擓湯,直至流沙質感的湯汁沒過碗裡的米飯,他吹吹後猛地吸溜一口,鹹鮮的湯和肉絲、米粒兒一起彙入口中,還有西紅柿酸酸甜甜的滋味兒。
蹭掉嘴邊飯粒的李凡怔怔地看了他久哥半天。
“?”
“嘿,你瞧,”劉淑菊拍拍韓金樹胳膊,“這傻小子瞅什麼呢?”
老兩口竊竊私語被吳奕樂發現,吳奕樂一擡頭李凡正端着飯碗扭過頭盯着謝斯年,
不是,他?犯花癡也得分時候吧?
憋不住笑的韓金樹打趣兒問:“李凡,你光瞅着小年子吃飯能飽啊?”
意識到什麼的謝斯年也沒了剛才狼吞虎咽扒拉飯的勁頭,被戳穿的李凡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他說,“我和我哥在家吃飯很少看他吃得這麼香。”
喲,是嗎?老兩口相視一笑繼續悶頭吃飯。
孩子到底是孩子,韓金樹想。當孩子離爸媽越來越遠時,能常回家吃個飯、聊聊天就算當父母為數不多的期盼,無論多優秀的父母都不免俗,他們時常覺得日子是重複的,兒女帶來的信息和有他們的生活才是新鮮的。
抿抿嘴唇的謝斯年啧啧嘴一臉滿足,“嬸兒,我怎麼跟家裡做不出這味兒來?”
吳奕樂馬上跟着附和:“我跟年子哥那兒吃的也不如您做的好吃。”
“炖肉得有耐心,你們工作忙,下班回家做飯沒等入味兒呢就趕着吃了。”劉淑菊不完全能解釋得通,她感覺不緊不慢的火候耐心的等待是生活要義。
飯後韓金樹掏出韓雪寄過來的信,裡面鼓鼓囊囊塞了一堆東西,牛皮紙信封微微發皺、毛邊,三五張信紙紅色頁眉尤為顯眼,反複對折緻使工整的信紙折痕逐漸加深。
他将信封放在幹淨的茶幾上掏出裡面的照片和信,零零散散鋪了半面桌子,離家的思念像拼圖般漸漸有了個模糊的形象,記錄她一路走來的種種曆程。韓金樹打量一番後推下眼鏡開玩笑說:“這丫頭倒沒像我當年似的碰上着急事兒直接給家裡拍封電報。”
幾分自嘲的話語沒了下茬兒,謝斯年和李凡随意拿起幾張照片,鏡頭下的自然風光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一般,吳奕樂則在照片中篩選,坐在韓金樹和劉淑菊中間拿起照片如數家珍般講述着照片後的故事;
“您看這張,媽,這是雪子到那兒之後走訪的第一戶,這就是他們家的房子,一家人靠養幾頭牛維生——诶您看,照片兒這兒,”吳奕樂指着照片中不起眼的一角,劉淑菊被吸引過去的視線微微眯眼才能看清,那是模糊不清的動物形狀。“還真照上了。”
“您看,”他介紹完又在鋪滿照片的桌面上翻找,拿起一張畫面中心挂着一面黨旗的照片,“這是她們剛到時的臨時黨支部,上回我聽雪子說那邊基建很快,生活條件比前幾個月好多了。”
素樸裡透露着艱苦,雪子是艱苦生活最亮麗的一抹紅色中平凡又特殊的一員。小心翼翼接過照片仔細端詳的韓金樹推了下眼鏡,長久的笑容中透露一股說不清的驕傲與欣慰,他一面想較起真兒來動不動躲在房間裡哭鼻子的小丫頭真适應得了嗎?一面又覺得她在新疆一定如那裡的地貌一般有更廣闊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