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們沒安好心是吧。”
幾個老朋友開了個玩笑緩和下氣氛,心内科主任顧忌到身邊還有謝斯年,又轉頭對謝斯年說:“這孫子當你爸面兒就這操性,孩子你甭跟小輩兒一般見識。”
終于逮着機會損他兩句,介入科主任補刀:“我說他大哥你琢磨好了沒有。”
“嘿,占他媽誰便宜呢。”
一群人哈哈一笑,謝斯年隻好跟着苦笑。可問題還是沒解決,最後沒辦法的辦法他又補充說:“先營養心肌,觀察這幾天有沒有什麼好轉,至少現在生命體征是平穩的。”
“如果心律失常持續下去但有所好轉,受限于韓主任現在的條件無法射頻或者經不起心外科手術的話先姑息治療,尋求一個根本解決的手術契機。”
他話鋒一轉看向謝斯年,深歎口氣道:“斯年,你是大夫,叔也不瞞着你……決定權在你和你媽,慎重考慮。”他擡手扶着謝斯年的肩膀,“雪子不在連個跟你商量的人都沒有,我能明白你的難處——雖然咱經曆得多了,但是事兒落到自個兒頭上輕巧不了。”
一番話将視線引向他們并排坐的三個人,“哎你們倆是?”
吳奕樂率先站起來說:“哦我雪子她老公,他我……”
介紹到李凡時他留意到扶着謝斯年肩膀的心内科主任悄悄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話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時的事情在全院鬧得沸沸揚揚,聽說過謝斯年的每個人将他和李凡綁定在一塊兒,“就是他和他兩個男的搞對象”……等等諸如此類的風言風語。按說一屋子全是自己人,心内科主任也不知道突然問這話的是做何居心。
他們的關系依舊不可言說,在大家默認中心照不宣。
“你們回去慢慢考慮,别着急——興許過兩天有轉機了呢,咱今天這套備選方案白玩兒了。”他半開玩笑安慰說。
放在腿上攥緊的拳頭又緩緩放松,謝斯年逐漸明白現今的處境他是家裡的頂梁柱,隻有他經驗最豐富、醫學閱曆最足,最能拿定主意。
是的,他一定是可靠的,一定要這樣想。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第二天中午,次日再度複盤監護24小時數據時發現頻發室早的現象從中午開始顯著好轉,大家都松了口氣認為是改善心衰與心肌供血的治療起了作用。
這下雪子一時半會兒聯系不上就不着急了。
接連過去幾天韓金樹的精神狀态顯著好轉,心律失常的問題明顯改善,維持心率的血管活性藥停掉後僅靠口服美西律室速、室早發作控制良好。連謝斯年也放松了警惕,打算平穩一段時間後再做其他治療打算。
直到十一号中午在謝斯年上連班時突然來的一通電話;
“您好血液一醫生辦。”謝斯年說。
“您好ICU五病區——謝斯年!韓主任現在在ICU!”對面聽出是謝斯年的聲音後立即吼道。
謝斯年的腦袋像突然炸開了一般,他将電話扔了回去轉頭猛敲值班室的門,“海軍哥!海軍哥!”
“怎麼了怎麼了!”
面色蒼白的謝斯年話說不連貫,他死死抓住劉海軍的肩膀大口喘氣:“你……替我,我去ICU!”
“哦,我知……”
話沒說完,走廊裡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鈴,走廊的時間燈牌變成了床位号,赫然寫着“64”。
意味着這個床号的患者出現了如心跳驟停等危機情況,
恰好,64床是個在低點的患者——是謝斯年分管的病人。
操——!
他擡頭看了眼閃爍的“64”,又看了眼遠處走廊盡頭的電梯間。
“我去,你趕緊去ICU!”劉海軍說。
剛要奔向64床的方向,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回過頭他看見謝斯年垂着腦袋頂着發紅的眼圈,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幫我盯着。”說完又向電梯間的方向瞟了一眼僅有刹那猶豫随即奔向搶救房間,路過護士站喊了聲:“準備薩博機!64床有凝血障礙,通知輸血科準備血小闆!”
韓叔叔用一生向孩子證明醫乃仁術,謝斯年知道該怎麼選擇。
搶救結束後已經是下午一點,他來不及補寫病曆先跑去ICU,氣喘籲籲跑到ICU門口時李凡和劉淑菊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李凡焦灼地站在那裡反複踱步,看見謝斯年來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劉淑菊像是雕像般站在門口保持着向裡眺望的姿勢,手腳拘謹、局促地并在一塊兒又止不住地來回交疊重複着訴說不安的小動作,手裡好像捧着什麼東西,絲毫沒有注意到謝斯年的到來。
“久哥,韓叔叔他……突然昏過去了。”
走近之後謝斯年才看清,劉淑菊手裡捧着個保溫桶。
“小年子來了?”劉淑菊強撐着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下謝斯年,“我給你叔叔炖了牛肉,還沒等吃呢,就……”她話說到一半搖搖頭,又抽搭下鼻子抿着嘴唇繼續說:“沒吃飯呢吧?看你忙的滿頭汗。”
她邊說邊顫抖地打開保溫桶,裡面是炖好的熱乎乎的牛肉,清亮的湯上還飄着油花,附帶兩個熱乎乎的饅頭。
“别着急,你叔叔病情反複也是正常的,這麼大年紀了……”劉淑菊的聲音有氣無力,她垂下頭盯着眼手裡的保溫桶,強打精神故作埋怨道:“這老頭兒,特地給他炖的,多浪費——趁熱吃一口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