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夥附近工地的吧，瞧瞧這一身泥灰，怪可憐見的。”嗑瓜子的中年婦女彎着腰看：“喲，洗幹淨了還挺俊。”
胖男人對着對面藥店喊：“老齊，給他拿一支藿香正氣，指定是中暑了！”
藥店裡面傳來老闆的吼聲：“拿拿拿！自己拿，忙着呢。”店裡傳來手機鬥地主的電子音，藥店老闆罵罵咧咧：“什麼破手氣！”
林麂耳朵裡面全是一片喧嚣的聲音，驟然間将夢境的一切都打碎了，夢境如同煙霧一般散去，隻留下心頭一縷萦繞不散的哽塞。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起身就走。
“吔小夥子？這就能走啦？不多休息一哈？我給你拿點吃的？”
林麂停下了腳步。
胖男人是旁邊這家雜貨店的老闆，林麂買了一個面包，要給他錢，從兜裡搜出皺巴巴的紙币之後，胖男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了，叔請你昂，小夥子在外打工怪不容易的。”
林麂沒力氣解釋，既然他不要他也懶得塞，拿着面包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就開始補充體力。
小木凳子很矮，他兩條長腿隻能可憐巴巴地支着。
夢境裡面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也差不多要忘了裡面說的話，隻是依舊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想，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
但是那畫面就像是沙，越想抓住，越是散得快。
他沉默着出神，回過神來，面前多了一瓶水、一袋瓜子、兩個插着吸管的棕色小瓶子。
林麂：“？”
拿着扇子的老頭椅子就在他旁邊，用憐愛的目光看着他，給他扇扇子。
胖老闆端着一碗泡好的泡面走出來，塞到了他手裡：“來，小夥子，叔請你的。”
林麂十分莫名，但是還是接了泡面。
走的時候他把兜裡那些皺巴巴的紙币放在凳子上，撿起了地上的水和小瓶子走了。
他拿着那棕色的小瓶子喝了一口，身上的冷氣頓時直往外冒。
“藿香正氣水？”
……藥。
他面無表情地喝完另一瓶，把瓶子丢進了垃圾桶。
系統忍不住開口：【宿主你不是最讨厭喝藥嗎？又沒生病，為啥把那藥都喝了？】
林麂冷笑：“你不裝死了？”
系統沉默了一下，瑟瑟發抖：【……對不起，我忘記設置在地面了。】
“遲早要被你玩死。”
【那個，宿主，還有一件事。】
“說吧，這裡離華光高中多遠。”
【你怎麼知……額，也不遠，三十五公裡啦。】
“漂亮。”
【……】确實不遠嘛，也就這個縣到那個縣的距離。
林麂從識海裡面拿出丢進去的手機，給裴霁舅舅舅媽打了電話。他失蹤兩天多沒有音訊，未免他們報警，需要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否則治察一查，他沒有任何交通記錄地從千渚省跑回了漢都省，就很難解釋。
那邊果然是報警了，說他突然失蹤了，東西也沒帶。
林麂就說有事和朋友回去了，手機沒電了才開機，又讓他們幫忙把他的東西寄過來。
交代好事情的林麂在公共衛生間洗了臉和頭發，把破破爛爛的黑色外套扔進了垃圾桶，再把眼鏡戴上，恢複了裴霁的身份。
刷手機上的飛訊餘額買了城際大巴的票，回華光高中。
一回生二回熟，林麂這次沒嫌棄大巴的味道了，上去就睡熟了，一直睡到終點。
林麂抵達華光高中旁邊的站點時已經将近晚上九點。
他抄近路走在黑黢黢巷子裡，突然感知到有些異樣，正準備讓系統探測一下，便聽到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他循聲而去，剛翻過兩堵牆，便看見陰暗角落的牆壁上，挂着一團黏糊糊的鼻涕蟲一般的罹厄，地上躺着一個男人，看樣子是被吓暈了。
林麂看了眼漆黑的天色：“系統，周圍有沒有攝像頭。”
【嘀——檢測無。】
林麂抽出背包裡的鏟子，從牆上跳下去，跳入昏暗的巷子裡，一把挑開了罹厄探向男人的觸角。
那隻罹厄似乎意識到被挑釁了，另一隻觸角以極快的速度朝林麂咬了過來。
林麂閃身躲過，清晰地看到觸角的頭部是一張布滿利齒的口器。
他擡手一挽，将那觸角纏在了鍋鏟上，用力一拽。
身長一米的蛞蝓狀罹厄便被從牆上拉了下來，林麂閃身上前，用鍋鏟在其腦核處狠狠一刺。
罹厄化成了灰末，林麂捏着滿是粘液的鍋鏟有點想扔。
角落裡昏迷的男人滿身酒氣，身上還有股尿騷味，并沒有什麼血腥味，看來并未受傷。林麂解決了罹厄，并不想多理會，于是準備打電話報警。
他手機剛拿出來，便突然聽到巷子盡頭傳來細微的電子音，是從手機裡傳出來的，若不是他耳朵好，估計是聽不到的。
“你好，這裡是華光治察。”
林麂循聲望去，隻見巷子盡頭的路燈底下站着一個人，眼眸被碎發掩藏在燈光下的碎影裡，隻看得清白皙的半張臉。
他一手扶着自行車，一手拿着手機望着這邊，聲音好似山間清泉：“治察長官，我要報警……”
林麂：“……系統。”
【……你隻讓我注意攝像頭。】
林麂牙癢癢：“很好。”
丢了沾滿粘液的鍋鏟，快步上前搶過青年的手機，說了地址之後挂斷。然後才擡眸看過去，發現他并沒有普通人好像遇到刑事案件般的驚慌害怕，目光平靜甚至在燈光之下隐隐透着亮色。
一般人看到疑似嫌疑人朝自己跑過來，都會吓得遠離吧。
這個人的反應太奇怪，所以林麂不确定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許是附近華青大學的學生。身形略高，逆着路燈的光，卷翹的發絲被染上暖色。
林麂還沒說話，青年便朝他伸出了手。
那隻右手骨節纖長白皙，路燈之下，林麂察覺到他中指骨節有繭。
“手機，還給我。”
林麂把手機遞過去，目光鎖着他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情緒來。
系統突然爆鳴：【宿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