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因收回手,視線從尤安身上輕飄飄地擦過,最後落到了面前這隻雌蟲身上,語氣不輕不重:“小閣下這是怎麼了。”
西拉爾猜測尤安來到這裡或許就是為了尋找藥劑,盡管不明白雄蟲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已經拿到手,就用不着在這個處處都是危險的場所多做停留。
雌蟲沒有想要和梅因過多交流的意思,繞過他就往前面走,冷言道:“他身體不舒服,我帶他出去找醫生。”
隻是才走出兩步,周圍就慢慢地被一群雌蟲所包圍。
他們和這裡的其他穿着暴露沒什麼腦子的蟲不太一樣,身材更加高大健壯,半蟲甲化的身軀藏在昏暗的光線下,沒有帶面具,帶有疤痕的粗犷臉上似乎還殘留着一點黑色的印痕。
是當年越獄到了暗星的那群星盜。
西拉爾常年和這群窮兇極惡的蟲打交道,對他們的特征已經非常熟悉。
雌蟲停下了腳步,身後的梅因也發出點清淺的笑聲:“來到我們紫羅蘭聯誼會的客蟲,當然隻能由我們來照看,你一隻蟲奴上趕來做什麼。”
“并且,我好像從來沒有在荒野玫瑰園見過你,莫非……是進了什麼賊蟲不成。”
梅因的話一出,落到西拉爾身上的視線便更加充滿了惡意,像是想要将這隻膽大包天目的不明的雌蟲生吞活剝了,西拉爾的目光更加冰冷,藏在背脊之下的翅翼蟄伏着随時準備釋放出來,一時場面變得有些劍拔弩張。
就在此時,紅發的年輕雄蟲将腦袋從西拉爾的胸口探了出來,他好像才做過刺激的事情,碧藍的眸子裡面濕漉漉的一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和雌蟲被一堆蟲圍住,眼中流露點迷茫和惱怒來。
“梅因,讓這些難聞的蟲走開!我讨厭他們!”尤安像是一隻被嬌慣了的雄蟲,即便渾身都透露着青澀懵懂,但還是分不清場合地想要使用着自己專屬于尊貴的雄子的特權,白皙的手臂從衣袖裡面伸出來胡亂地揮舞着:“這是我的雌蟲,才不是什麼賊蟲!”
尤安雖然說話含含糊糊的,但卻三兩句話就将西拉爾的舉動解釋清楚:“他說要帶我出去看漂亮的花的,不要攔着我們。”
梅因于是流露出點暧昧又冰冷的神色來,意味不明地說道:“原來是這樣,但是年紀還小的雄蟲閣下總是容易遭受欺騙,看花的話,晚一點也不急。”
“恰巧,紫羅蘭聯誼會也有花,閣下不妨看了再離開。”梅因輕聲開口。
尤安一邊在心裡氣呼呼地罵着梅因好煩,一邊借着雌蟲冰冰涼涼的項圈緩解身上的燥熱感,拍拍西拉爾的手示意他放自己下來,然後單純乖巧地點頭:“好啊。”
西拉爾感受着尤安越來越燙的體溫,心中着急,但是又被雄蟲輕輕地捏了捏耳朵表示安撫,隻能将威懾的氣息收斂,放下尤安,轉而溫順地低下腦袋,就像是這裡的每一隻雌奴一樣。
梅因将視線從尤安和西拉爾的身上移開,按下手邊的一個按鈕,荒野玫瑰園的最裡層牆壁被兩隻探出來的機械手分開,繪有淺綠色藤條的透明的玻璃櫥窗出現在衆蟲的眼前。
裡面擺放着無數盛有宛如酒液一般的紅色液體的試管,鮮豔欲滴,和櫥窗上的繪畫映照在一起,像是一副豔麗而奪目的藤蔓玫瑰圖。
梅因上前去将玻璃櫥窗打開,拿出一管液體倒在酒杯裡後遞過去,對着尤安眨眨眼:“請品嘗,它看上去和您很般配。”
才不是。
尤安看着它,莫名覺得有些反胃,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乖巧好奇樣子:“這是什麼?”
周圍的蟲們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它,熟門熟路地上前去,目光中透露着些癡迷和癫狂,或是一飲而盡或是使用針管注射,總之都按照梅因的要求,享用着“盛宴”。
梅因往前走幾步,似乎是覺得熱了,将一頭豔紅的長發紮起來,露出耳垂上同樣豔麗的金色耳釘,耳釘上印有玫瑰的圖案。
他勾起唇:“閣下應該知道,并不是每一隻蟲生來都擁有高級的等級和優越的信息素,也有無數的蟲因為後天的缺陷導緻信息素失控,他們承受着無盡的痛苦和嘲諷,沒有伴侶能夠與之同行。”
“而‘玫瑰之吻’是唯一的解藥,”梅因将酒杯遞到尤安的面前,紅色液體在燈光下輕輕搖晃着,顯得糜爛而危險:“閣下,這才是荒野玫瑰園真正的目的所在。”
他們聚集在這裡,同樣為他蟲所嘲諷和貶低,同樣擁有着無盡的野心和欲-念,也同樣享受着短暫癫狂的歡愉。
“信息素,本就該是為我們所用的東西,而非被其控制。”梅因這樣說。
尤安接過那杯液體,鼻子聳動着嗅聞,白淨的臉上帶着迷茫和試探,像隻被引誘的麋鹿。
雄蟲的嘴唇理酒杯越來越近,西拉爾緊緊地注視着尤安的動作,修長有力的手臂緊繃着,随時準備将酒杯打翻。
而梅因的眼中則是閃過異色,帶着終于不再掩飾的興奮:“閣下,你會愛上它的……”
但是下一刻,梅因的笑容就僵硬在了嘴邊。
紅色液體将梅因的長發和面具打濕,沿着精緻的下巴滴答滴答地滴落到地面。
尤安将已經潑空了的酒杯随手丢開,也學着梅因的樣子眨眨眼,露出個狡黠但冰冷的笑來:“抱歉,紅毛醜八怪,你說得很有道理。”
“但不想被信息素控制,并不意味着就要被你們這種比信息素更惡心的蟲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