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知道,鄭當是“上面”來的人。陳望安去一六八醫院以後,或許鄭當很快也會離開這裡,回到屬于他的那個地方。
這樣也好。
鄭當在這裡實在是屈才。回去以後,他才能全身心投入到他的事業裡。
大概,陳望安也不會回來了。
鄭當将以此為契機,帶她一起去“那個地方”的。
鄭當回到辦公室,撥出一串熟悉的号碼。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
沒有寒暄,鄭當三言兩語便把目前的需求告知了那人。臨挂斷電話前,他突然一反常态補充道:“讓老韓也一起來吧……”
對面回答他的隻有一個“嗯”字。
鄭當從抽屜裡拿出備用鑰匙,去了陳望安的宿舍。在書桌上,他看見厚厚一沓用過的草紙,上面字迹稚嫩,卻足夠清晰。
鄭當一頁一頁翻看去。
通過這些推演公式,他能夠大緻判斷出陳望安學習的進度——令他驚訝的是,小姑娘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已經把他帶回來的新書自學了大半。
鄭當更堅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過當下,他沒時間再去感慨了,匆忙将屋子裡陳望安需要的物品斂在一起,裝進了一隻布口袋。車子很快就到,他得替陳望安先把到那裡所需要的一切都打點好。
窗外,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鄭當有所察覺,眯眼看過去,等了半晌外面卻再也沒有了動靜。
“闫冬嶽。”他打開窗子,不高不低喊了一句。
果然如他所料,窗下的草叢窸窸窣窣響了一陣兒,然後門廊傳來腳步,闫冬嶽一路小跑出現在門口。
“鄭老師。”
鄭當頭也不擡:“你來做什麼?”
“我……我沒找到望安。”
今天是星期五,闫冬嶽翻牆回來,卻沒在約定好的地方看見陳望安,出于擔心,便找到了宿舍這邊。
他見宿舍的燈亮着,剛要敲玻璃喊人,卻沒想到屋裡不是陳望安,而是鄭當!
“你回去吧,”鄭當自顧自從書架把一些重要的資料取下來裝進袋子裡,“以後也不用來了,陳望安以後就不在這兒了。”
“她要去哪兒?”
“你不需要知道。”
“可……”闫冬嶽話剛出口卻忽然閉了嘴,他眼尖看見鄭當袖口蹭了血迹,意識到這不是自己應該繼續追問的問題,立馬鞠躬道歉,“對不起,是我多嘴了。我這就回學校。”
他轉頭就走。
路過窗前時,闫冬嶽停了。他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覺得就這麼走了實在對不住陳望安,也對不住陳叔和楊姨,于是跟鄭當确認道:“您會照顧好她的,對吧?”
“當然。”
闫冬嶽點點頭離開了。
夜色低沉,陳望安被人抱上汽車,鄭當在車前同張校長低語了幾句,也随之上了車。
車子啟動。
張仁洪站在門口一直目送他們消失不見。
街角的廣告牌匾背後,闫冬嶽坐在地上偷偷抹了把眼淚。在和陳望安經年累月的接觸以後,他早就對她萌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可是此去一别,是否就是再也不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