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
在闫冬嶽閃爍的眸子裡,陳望安再次确認了那名犧牲同志的身份。她踮起腳,顫抖着去捂他的嘴。
“别告訴我。求求你……别告訴我……”
闫冬嶽垂下眼睑,還是說了。
“馮教官……走了。犧牲了。”
陳望安仿佛聽見心裡懸着的銀針落下去,刺在最深處,生疼——比腿上的傷還要疼無數倍。她的身子一顫,撲進闫冬嶽懷裡嚎啕大哭。
這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覺得和死亡離得這樣近。
她不願意相信。明明不久前還收到了他和祁樂姐姐結婚的消息,怎麼短短數日,那個鮮活生動的人,就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馮忠南是她在701認識的第二個人——第一個是鄭老師。在一六八醫院那會兒,是馮教官日夜守候在床邊照顧她,給她念書,幫她遞水、喂飯。後來到了701,是馮教官帶她打槍、格鬥,教會她很多本領……
她回憶着過去溫暖的一點一滴,嘴唇蠕動卻吐不出一個字。
曾經,在入黨儀式前的講話上,她設想過離别。但她從未想到,這一天會是這樣到來,又來得如此突然。
鄭當沿着土路走過來,低聲喊闫冬嶽歸隊,參加追悼儀式。他沒叫陳望安,但陳望安還是跟上來,遠遠站在人群後面。
北院的人們立正站成幾排,看馮忠南的遺物被葬下去。
“敬禮——”
刹那間,幾十隻手臂一齊舉起。時間好像忘記了流動,沉重的落日和餘晖籠罩在烈士的墓前,肅穆到連飛鳥也忘記了振翼。
陳望安随着他們敬禮。
然後禮畢。
人群漸漸散開,隻剩下鄭當一個人在碑前久久伫立。
“老師……”陳望安走上去。
“你看到這些沒有字的碑了嗎?”鄭當聲音沙啞。他沒有等陳望安的回答,徑自說了下去,“他們都是為祖國事業犧牲的同志。隻不過,他們一生的功績還涉及到一些尚未解鎖的國家機密。機密一日未解,他們的石碑上就一日是空白……”
鄭當走了幾步,蹲身注視着眼前一塊兒較新的石碑:“這一塊,是韓再興同志的,也就是韓冰的父親……”
陳望安跟着蹲下。
碑上依然一字未落。
“老師……是不是隻要把密碼破了,他們的墓碑上就不再是空白了?”
“嗯……”
“我知道了。”
陳望安重新打量着這片英雄冢,在心底默默盤算起未來。還有最後十幾天,她要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破譯“青密”上。她要進入北院,要去做更有意義的事,要讓那些心甘情願将功績融進祖國血脈中的同志們,有朝一日能夠公之于衆……
離開的時候,陳望安眼含熱淚,再次對着林間的幾十座石碑敬禮。
“無名的英雄們呀,做個好夢。你們的名字,祖國記得、我記得……”
那一天,殘陽如血染。
那一天,她永遠失去了馮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