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每次重新上線都能迎來不少消息。隻是上次是好消息,這次是壞消息。而且是不止一個的壞消息。首先是飛船上又遭了賊。保險庫裡的賽天驕之錘被偷走了。在調取過監控後我發現是那個叫煙幕的汽車人。他如入無人之境般大搖大擺地穿過飛船,堪稱光明正大地把東西扛走了。
期間沒有哪怕一個巡邏的衛兵發現他的蹤迹。狡猾又可惡的汽車人。我反複觀看他穿過牆壁的影像。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感到很惱火。
但這還不算什麼,還有件更叫我惱火的事。我剛派人過去開采的那座超能量礦在我下線期間被炸了。礦,連帶着我派過去的人,無一幸免。都被炸沒了。
如果不是我的命令,那些礦工到現在還能活着。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錯。那是那些炸死他們的家夥的錯。戰争,戰争,這就是戰争。即便我不下命令,汽車人也會想殺了他們。
我的命令隻是讓他們死得更早些,更快些。也許這對他們來說算得上是件好事,對他們來說死了比活着要幸福得多。反正他們活着的時候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這麼活着是很沒意思的。還不如就這麼死了呢。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煩惱憂愁……通通都沒了。
……真的很沒意思。
我退出了霸天虎的内部網絡,開始檢查起我現在的機體來。除了被連上了一大堆檢測儀器外它看上去和平時完全沒什麼兩樣。看來我的機體落到了震蕩波老師手裡。機體内裡已經長好了,不是我下線了很長時間就是有人對我下了猛料。以震蕩波老師的行事風格來看很大概率是後者。
他肯定更想研究我了。
我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我果然處在飛船的研發實驗室裡。這兒現在就我一個人在。桌面上擺了一堆儀器,但很明顯震蕩波老師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威震天叫走了——培養皿裡甚至連培育液都沒加進去。
我很快拔掉那些探針和貼片下了床。我得去找一下震蕩波老師。他現在應該和威震天在一起。而作為一方勢力的領袖,威震天的行為習慣很好摸出規律。凡是有事要交給下屬,或者要對下屬問責的時候,他偏好把他們叫到他常處的地方,他喜歡把他們叫到身邊。
這個地方以前是飛船的主控室,現在是堡壘的大廳。嚴格來說,這些地方其實就是威震天的辦公室。我很快在堡壘的大廳裡見到了震蕩波老師。
當然,我見到的不止他和本該在這兒的威震天。還有聲波,紅蜘蛛和霸王。好多人啊。哦,這話有些不嚴謹了。不僅僅是人。這裡還有隻巨猙獰。
事實上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有隻巨猙獰在這兒的事屬實吓了我一大跳。巨猙獰早在賽博坦大多數生命存在之前就已經稱霸整顆星球了。如果不是它們滅絕于賽博坦的史前時代,所有後來者都要在它們面前戰戰兢兢的活着。
畢竟它們是貨真價實,無可辯駁的頂尖掠食者。頂級掠食者的意思是其它物種——任何物種——在它們面前隻是獵物,或者潛在獵物。直白點說,就是食物。
而我到的時候,紅蜘蛛正在諷刺這隻巨猙獰不會說話,是個沉默而蠢笨的可憐蟲。
這居高臨下的語氣是如此熟悉,叫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叫我想起我那時遇到過的很多人。想起他們對我說的話。
于是我說:“關于說話,我會解決這個。”
霸王一早就幸災樂禍地看着我了,聽到我的話之後更是直接笑起來:“哦,是啊,你是最懂怎麼讓野獸學會說話的不是嗎?沒人比你更适合幹這種事了!”
我沒理他。
紅蜘蛛冷笑着白了我一眼:“那麼祝你和你老師這頭愚蠢的寵物過得愉快,靜電。”
我也沒理他。
他可能不知道,為着他剛剛對巨猙獰說的話,他就已經欠震蕩波老師一條命了。即便他對此并不知情。我非常确信那頭巨猙獰聽懂了紅蜘蛛話裡的意思,并對此非常憤怒。
唉,這是個聰明的家夥。可聰明對它來說并不是好事。我就是一個無比鮮明的例子。聰明,可是又不夠聰明。能意識到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卻沒法解決困擾着自己的諸多問題。這比單純的愚蠢還叫人難過。
我開始同情起這頭巨猙獰來。
它的機體堪稱雄偉,它很強大,健康且強大。它被震蕩波老師帶到世間,于一個不屬于它的年代降生在世上,擁有了嶄新的生命。可是代價是什麼呢?代價是淪為工具,武器。
震蕩波老師給它寫入了什麼樣的底層代碼,才能叫它如此馴服?讓它在被人蔑視和嘲諷的時候連自己的怒火都無法發洩。
我其實可以理解紅蜘蛛的做法。我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從他目前對巨猙獰無端誕生的敵意上來看,他害怕這頭巨大的野獸是肯定的。敵意源于恐懼。于是他強行壯着膽子表達自己對巨猙獰的蔑視,否定它的一切。這會讓他覺得好受,覺得自己優于這家夥。
但事實呢?事實是他在虛張聲勢,在自欺欺人。他一直是很有代表性的一類人。這十分不明智。這堪稱愚蠢了。如果不是在場的這頭巨猙獰處于震蕩波老師的絕對掌控下,紅蜘蛛會在前半句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就被它撕咬至死。
他不會想知道賽博坦人在不在巨猙獰的進食清單上的。
霸王三兩下蹦到我身邊:“所以,靜電,哈?”
真實沒頭沒尾、毫無意義的一句話,連個重點都沒有,他想說什麼?
我瞥了他一眼沒搭理,開始朝那頭巨猙獰走過去。
霸王的視線也随着我的動作移了過去,他說:“哦,它讓你觸景生情了是嗎?畢竟這可憐的家夥不會說話,也沒有理智,隻是頭純粹的野獸啊。”
他開始嘻嘻笑起來:“多好,你可以教它說話,和它結個伴,然後一起相親相愛。”
不管他隻是單純地想笑話人,還是想故意激怒我,我都有些不耐煩。我轉身對他說:“如果你想打架,去找别人。我沒興趣。”
他冷哼了一聲,盯着我沒說話。
我繼續說道:“去找把你甩下飛船的家夥,去找被你放跑的千斤頂,去找你說要碾碎火種的天火,别在這兒浪費時間。”
霸王眯起了光學鏡,一字一句慢慢地對我說:“你這爐渣,還是這麼愛咬人啊。”
紅蜘蛛的聲音又響起來:“天火那家夥的火種是我的!隻能由我來殺了他!”
我都懶得理他。霸王則直接對他笑出了聲:“就你?”
他倆很快就此争吵起來,我沒管他們間的這場鬧劇,直接走到巨猙獰身邊開始打量起這頭野獸來。
真不愧是震蕩波老師啊,竟然能成功造出這種東西來。我還沒開口,他就對我說:“所以,你确實又活過來了。”
我點了點頭:“确實。看來您這次也沒能研究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