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主控室意外受損——好吧,我得承認是破壞,被我破壞,而且是故意破壞——得非常嚴重,但我到現在都沒去那裡進行維修。
這背後自然有着相當複雜的原因,複雜到我自己都說不清。但大體上可以理解為我根本不想靠近那個地方。而且我也不想看見聲波。起碼就目前而言,我是不想的。
我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我根本不懂感情的産生和運行機制,有時——很多時候——也無法理解自己的想法。說實話,我真的很讨厭這樣。
但我沒辦法。不懂的東西就是不懂。再讨厭也還是不懂。我現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想看到聲波。我不想看到他。我實在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拿出什麼樣的态度去面對他。可我雖然能拖延這件事,但能做的也隻不過是拖延罷了。
該做的事總是要做。該來的地方總要來。該面對的人總要面對。畢竟主控室的優先級和緊要程度确實相當高。而且威震天對我已經很不爽了。我到底不能和他産生沖突。起碼不能産生直接沖突。
然而當我再次來到主控室之後,我發現這裡的情況和我被震蕩波老師叫走的時候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有人在我離開的時間段裡修過了這裡。當然,并沒有被徹底修完,但大多數功能的正常使用不再是問題了。
……好吧,誰做的?工程兵?但每個工程兵的動向我都清楚,除了我現在帶在身後的幾個之外,别的工程兵都各有任務在身,根本沒有空閑的。而且在沒我指導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具備修複這種精密器械的能力。
不會是他們。
震蕩波老師?他倒确實具備這種能力,而且他在找我的時候也見到了主控室被破壞後的樣子。鑒于我在那之後就開始忙于巨猙獰化石的回收任務,修複這裡也有着刻不容緩的緊迫性,他選擇接手主控室的修複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可如果是他的話這裡絕不會是這種樣子——絕不會是這種隻是被大緻修理過的樣子。如果是老師他的話,這裡早該被修複完畢甚至再次升級過了,還是說,我轉頭看向了聲波,是他?
從能力和時間上來說倒不是沒可能,但我分明對他說過了這裡我來修的。他什麼意思?搶我事做?擠兌我?排擠我?
我剛要開口質問他,主控室裡的另外一個人就搶先發話了。威震天問我道:“靜電,你不去輔助震蕩波完成巨猙獰的克隆計劃,來這裡幹什麼?”
……我來修飛船啊?這裡之前被打得稀碎了你知道嗎?你這艘飛船還要不要了?雖然芯裡是這麼想的,但我嘴裡到底還是沒有這麼說。
首先他畢竟是霸天虎的領袖,地位崇高,威望深厚。隻要我還想在這裡混下去,就不能對他出言不遜。即便我再想也不能。
其次……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我把這裡破壞殆盡的事。而這很不對勁。無論如何,他對這艘飛船的掌握狀況還是很值得稱道的。就算有他不清楚的事,聲波也會告訴他。
……除非聲波沒這麼做。可是他為什麼會不那麼做呢?說不通啊?他對威震天那麼忠芯,腦模塊裡全是他。
……噫,真惡芯。不能再想了。我隻是回答威震天的問題道:“檢修。”
他沖我擺擺手,沒再說話了。意思是要幹活抓緊,别打擾到他。
……老師他怎麼就跟了這麼個家夥呢?到底是因為什麼?邏輯?利益?形勢?威信?思想?觀念?情誼?還是别的我沒想到的原因?不是,威震天他到底好在哪兒了?他何德何能?為什麼都對他那麼忠芯呢?
我實在想不通這個問題。
……不,不該想的。根本不該去想的。瞧瞧你,靜電,瞧瞧你,你又開始了。你想這個想不通,想那個也想不通,然後你忍不住開始在意,然後越來越在意。你開始總想着這些事,想個沒完。
可這些事……它們根本沒有值得你思考的必要。已經沒有必要了。這世間本就有許多你不清楚的,你又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呢?小芯越陷越深。你已經陷得夠深了。你不能再陷下去了。
……小芯越陷越深啊。
你該活在當下。活在眼前。做好手上的事。不要再去追求那些你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的東西了。不要奢望什麼都能懂。也不要奢望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要再奢望了。
不要再奢望了。
不要再——
“——嗞啦”
……哎呀。不小芯把手裡的東西捏碎了。那是一個被我拆下來的繼電器。
周圍的士兵都激靈了一下,頓住了。威震天則問我道:“你在幹什麼?”
他的語氣很不好。
我也很不高興。真是的,急什麼?你失去的不過是一個飛船部件罷了,還是個和整艘飛船相比堪稱微不足道的部件。
我呢?我失去的可是我對機體的控制啊。我比你還急呢好嗎?
……而且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我到底怎麼了?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一定要找出答案的問題。失去了對自己機體的掌控……這是多要命的一件事啊。
然而威震天還在瞪我。渣的。瞪瞪瞪,小芯把你光學鏡瞪出來。我松開繼電器的碎片,任由它們落到地上,跟威震天說道:“它已經不能用了。”
他說:“是啊。被你捏碎了還怎麼用?”
……我再三告訴自己,威震天是個對機械工程一竅不通的家夥,不要和他太認真,不然被氣壞的隻會是自己。
我對他解釋道:“它本來就已經壞了。”
他問我:“那它為什麼會壞?”
……沒完沒了了是吧?唧唧歪歪的,這玩意兒有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