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實把我也變成了個笑話。”
“……别磨蹭了。把他放下,咱們早點結束這一切。”
“不。”
“為什麼?”
“因為我不甘心。”
“我不明白。你赢了,你就像你一直以來的那樣堅持到了最後,你還有什麼不甘芯的?”
“我有什麼該甘心的?你把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像個荒誕的滑稽劇,而我隻能被你困在意識深處冷眼旁觀這一切,在我們平白受了那麼多苦之後你卻對我說我赢了……你說,我有什麼好甘心的?”
“還是有的。比如我認命了。我認輸了。”
“沒有那種東西。沒有命。都是你自找的。”
“……你要說多少遍?”
“說到你認清事實。”
“我已經認清了。”
“所有的悲苦凄慘都是你自找的。你就是個疑神疑鬼的混蛋。會度過這樣的一生,全都是你自找的。”
“輪不到你這個根本沒有腦模塊的蠢貨來指責我這些!相信别人會有什麼下場你忘了我可沒忘!你竟然還好意思說我是混蛋?你才是那個冷漠無情、殘忍惡毒的家夥!我這輩子裡所有後悔的事都是因為你!”
“又來?又說起那些爛事了是吧?這次是那隻聒噪的機械鳥?那些被炸死的可憐蟲?還是通量那個惡心的小人?你還要把那些家夥記多久?要不要把這次震蕩波幹的好事也記在我頭上?”
“這次的事你也脫不了幹系。”
“你這副虛僞的樣子簡直令我作嘔。”
“你才……嘔……!”
到現在我才反應過來機體的不适。暈。難受。想吐。
滿含諷刺的輕笑鑽進了我的音頻接收器。我沒回應,也沒說話,扶着伸到我面前的手臂就開始吐個沒完。
嘲笑仍未停止,“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你真是不中用得可以了。”
我一邊試圖止住這具機體因為環境而産生的不良反應,一邊艱難地問道:“……這是哪兒?……你到底想我怎樣?”
“我沒說過嗎?這裡是地核。宇宙大帝殘存能量最濃厚的地方——他軀體的中心。”
我還在吐,越吐越厲害。更成問題的是我的機體因為剛剛對聲波的治療本來就沒剩多少能量了……再吐下去我會怎麼樣?
“至于我想你怎麼樣……也沒什麼難的——你要去把宇宙大帝殘存的意識和能量全部吸收到你的身體裡。”
“那不可能。量級差太多了。”
“别急,我之前幫你做出過來解決這種狀況的東西的,記得嗎?”
“……是那些能量液?”
“是。再不喝的話你很快就要變成被宇宙大帝操縱的僵屍了。那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問道:“……那些能量液是……什麼?”
這是我一直沒能搞清楚的問題。
“是什麼?當然是好東西啊。那是真正不得了的好東西。”
“到底……是……什麼!”
“那是成長的培養基。是進化的催化劑。是一切生命的根源。它能滋養你,治愈你,補全你。它将是我們進化後的身體中流淌的血液、構建起我們的骨肉魂。”
“……我以為隻要讓你吃掉我就好。”
“放心。少不了的。但在那之前我們還有别的事要做。而且也不是吃。我建議你先解決你眼下的問題。别逼我把能量液給你灌進肚裡。你不會喜歡那樣的。”
我确實不會喜歡。從子空間裡翻出了塵封已久的密封罐,在給自己打完之後我才又開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這具軀體最合适——别急着發脾氣,一具沒了火種全靠意識支撐的空殼子是困住宇宙大帝那種存在絕佳的容器。這是我們合體所必須的前提,天平的兩端需要相等。”
“……我沒問為什麼是我,我問的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已經擁有了領袖模塊。”
“是擎天柱擁有了領袖模塊。不是你。”
“目前來說是這樣。但很快就不是了。隻要你能成功吸收宇宙大帝,這一切就都不再是問題。”
“為什麼宇宙大帝和領袖模塊是相等的?”
“你知道領袖模塊到底是什麼嗎?”
“莫名其妙的神話遺物?”
“事實上,在接觸之後我才發現它和我們目前腳下踩着的東西是非常類似的存在——它們都是一種意志的留存,一種神奇的能量,一種在概念和規格上高出我們許多的存在。”
“元始天尊和宇宙大帝本來就是神明。”
“是賽博坦文明中的神。不是我們的。我們一開始就跳出了賽博坦人的框架,我們生來就有着無盡的可能。”
“……你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都說了,你根本不不必在乎通量那家夥。我們并不是他創造出來的産物。那種廢物根本沒有這種能力。”
“我們是在他的實驗室裡出生的。”
“在那裡出生就一定是他創造的嗎?”
“不然呢?”
“我們是憑借自己的意志活下來的。”
“可那根本不可能。”
“沒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們從不低劣。我們一早就超越了所有賽博坦人。”
“……那那些複活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們是奇迹。生命的奇迹。接連不斷的奇迹。”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些?”
“你一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可你根本無法接受這些。”
“你騙我。我根本沒有相關的記憶。”
“因為你舍棄掉了這段記憶。你的記憶扇區一直存在空缺,不是嗎?”
“不可能。你騙我。你怎麼會知道我記憶扇區的事?你怎麼進去的?”
“你總是聰明又理智,但我一直都很同情你。因為你太脆弱了。”
“少可憐我。你胡說。”
“我也一直都無法理解你。”
“這很正常。人本來就無法理解他人。”
“這不正常。畢竟我就是你。我們是一體的。”
我于是沉默。然後在這一片沉默中,我被推了下去。就這麼一直往宇宙大帝留存所在的最深處墜落。
我看着停留在我上方不動的兩個身影,腦模塊裡一片平靜。
其實,即便是一體的,即便那家夥就是我,理解不了我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我也理解不了我自己。
人本來就很難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