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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十三回 明太君德馨澤侍女 愚頑妾魇禍淪棄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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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下惜春即在黛玉常日祈福的芝房裡隻臨案布禅,喚人速将白幔敷掩了四壁,使扯下兩尺見方的白布,自使朱筆畫了,張貼龛禁處,焚起香來。鴛鴦等為守門禁行,雪雁跪在觀音像前隻扪心禱祝。惜春錦蒲上打坐合目誦禱。

隻說裡頭黛玉早口幹唇裂,不勝已極,賈母摟了一時命伺候剛躺下,便聽黛玉道:“快送我回南邊去,我隻不在這裡了,我要回家。”又接鬧起,隻哭叫“爹”“娘”的。寶玉忍不住上前來,接了麝月秋紋燙好的熱手巾為他輕拭面頰,黛玉睜眼便斷斷續續道:“寶玉,我可不在你們家了,求快打發我去了。”說及寶玉又始瘋起,寶玉因退開,見婆子隻死死按住黛玉,黛玉忽止,婆子手一松,便見黛玉猛向欄杆上拿頭直撞上去,屋裡衆人因齊聲驚呼,虧了幾個婆子隻拔沉扯挽住,因見黛玉額角早又隻遭各人手指甲抓出一道殷殷血迹來,也是忍不住掉下淚來,更隻下力氣并住黛玉手腳,一時方又見黛玉力竭神疲漸息。寶玉面如紙灰,心裡如刀在翻攪,咬唇出血也不知癡恨哪個。忽聽惜春在為降伏作法,便尋惜春處來。

趙姨娘正伺候着賈母等人隻在門口看着,一見寶玉過來,便面現一抹得意之色,鳳姐卻自顧轉頭一眼觑見趙姨娘面目表情,便向賈母道:“老祖宗不如另人都散去罷了,寶玉的屋子隻和林妹妹原住的潇湘館一般,且林妹妹正發病,身子極弱,屋子裡又是婆子又是閑人丫頭的,裡面的林妹妹如何禁得這樣人多的氣味。”又将惜春為克伏降魇之事附耳說與,賈母點頭因使皆出來屋外廊檐下闆榻歇坐,又知此原非病症,先不忙呼醫用藥的,且奈延看惜春手段究竟。

寶玉來至惜春處,解下所佩通靈寶玉,惜春接了,往供案祭酒裡浸過了,方遞還給寶玉命将玉懸挂在黛玉帳檐中正處,隻使賈母王夫人守在榻前,旁的人一概莫入。此刻黛玉渾身早毫無點力,又引發起内熱來,隻燒燙的昏厥幾次,心裡隻求速死完劫,卻心裡哪裡能夠一直清白以死避開此難?真叫生不如死了……一時屋裡奇靜,惜春處誦禱之聲漸高,黛玉雙目忽張忽合,忽側了面欲嘔,卻隻沒有力氣,賈母頻接傳報黛玉響動,早過來命速拿來滾白水,榻邊坐着親為執匙喂咽。王夫人見黛玉面色轉還,因請賈母回房歇下,這裡有他足可,賈母隻不欲去。惜春供案前承念持法,香汗透漬,便自款薄衫隻半裸持承!忽見所供佛語法谶兩旁燭花爆結,燭火熊烈,刹時将燭台蠟油隻融盡,便吐納中氣,站起身來親續添了香,退步稽首畢,欲整冠出關。卻不知外頭趙姨娘處小丫頭飛跑的過來,扯了趙姨娘衣袖隻說家裡立等趙姨娘回去,趙姨娘刹變臉隻恨罵推了丫頭,又忙着轉色辭去,邢夫人隻使他去了。鳳姐因觀他神色隻暗耐慌亂,心下不覺生疑,便使了眼色令平兒帶人暗暗隻跟了去。

原來趙姨娘早見寶林二人婚約時,便心懷忌恨。黛玉自來正眼也不看他的,顯見得比王夫人還難相處了,且口齒鋒利更比鳳姐猶甚,便日夜急惱的思法洩忿,偏寶玉幹娘馬道婆又往遠處遊走未歸,幹等的隻打聽回來了,便遣了心腹婆子請了來,趁了天黑,隻叫進了園子後角門而入,至此已在趙姨娘處暗住了幾日了。趙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向馬道婆隻絮說,道了他生不如死,死也熬不出了頭的話,百般磕頭下跪隻求馬道婆救命要緊,隻咬牙取出箱底财物,又拿了前番寶鳳二人之事鈴壓了,馬道婆退無可退進又圖的有油水可沾,利欲熏心便隻故技重施。趙姨娘連着幾日好酒肉款待了馬道婆,二人屏盡屋裡人,趙姨娘伺候馬道婆吃酒,道了若治人死便寫下千兩欠約,若治下病殘或吃了苦頭出口惡氣,隻殺殺日後風頭又如何隻悉次議定。又道恐馬道婆距遠了不甚靈驗,一發另其暗伏于他屋内一閉室隻作法,一應施法所使帳幕香燭燈油紙鈔皆系趙姨娘偷采入補齊。

”” 趙姨娘如此,皆為鳳姐如今氣勢漸敗,黛玉又值新婚風頭尚淺,王夫人雙目不觀瑣事,隻照應年節門戶出入行禮,居家又簡行寡守又吃齋信善,鑒此諸端便宜,也便如此大膽設為。馬趙二人漸漸狼狽苟且,自以為得。馬道婆隻叫趙姨娘不可心疼了銀子,大膽助功。趙姨娘誘使房裡丫頭小鵲,令往黛玉日常茶盒裡撒入馬道婆暗于的香灰。趙姨娘隻打聽寶黛二人出屋往東府赴宴,謊稱了探望帶丫頭走入寶黛新居,散話對付以觀賞屋下花草為由,暗命丫頭往花盆内偷埋入牲畜穢器,隻等完了這兩樣祟弊動作,馬道婆又隻再四确實了,方道大可施法。

這日馬道婆一頓好酒好肉吃飽喝足,又細囑一遍要節關閥,便于暗室内作法開來,祭壇半日,于鬥室之内唱聲念誦,一手持木偶符咒,又蹦又跳,全系世外渺象,無可名狀。

正當入酣時,忽卻燈燭明滅跳閃,一股的罡風隻吹落掩窗帷幔,案旁林列衆鬼紙象應聲倒地,倏爾風止,馬道婆不由驚魂出竅,隻看燈盞内盡是水,急痛懊惱白辛苦半日,恨氣道了:“這奸婦癞狗,隻誤了大事,心疼銀子以水摻油,倒叫此刻隻功虧一篑。”罵了方覺渾身力竭神疲,口渴的緊,伸手拿起始前吃剩的半盞茶水,才往口裡隻傾了,方咽時又忽覺原是燈油,急忙隻噴出,但見口内出火,心下怯省,方知法犯天人,唬的隻兩腿一軟,倒地便求饒,叩頭道:“大慈大悲南海觀世音菩薩,弟子隻因貪念所累,隻以課機斂财,求菩薩今日饒過一命,定當謹記痛改,絕無再犯!”

伏禱半日,便聽半空裡隐隐女聲道:“若隻管迷途不知反悔,殄毒禍祟,定叫爾死無葬身之地!”馬道婆聽得真切,更隻呆偶般,驚赫的五體投地稍不敢響動,兩手抱了頭隻是幹等了一炷香工夫,至料天愆已去,便驚忙爬至門前,卻原來門已由外而鎖,馬道婆忙隻顧兩手捶打門不止,一壁回頭看了此前精心布置的法案以及各色物事,徒感陌生且可怖了,那裡反倒忽然間成了菩薩的香案似的,馬道婆不及細思如此會意隻颠倒了究竟如何得來,更隻驚慌嘶叫另外頭的人開門鎖,他好作速離了這裡。

那門口守關的婆子早已杌上坐卧依門昏昏睡去,猛聽的門内隻擂的山響,一個驚醒忙隻拿鑰匙抖開門鎖,門由内早拉開一扇,隻見馬道婆面目塗炭,口吐着白沫,倒撲在地隻爬了出檻。

婆子詫異因一腳踏過門檻,伸脖向裡頭尋看時,但覺撲面攝魂一股的陰森戾氣,隻徒叫心膽驚懼異常,不由後退一個踉跄隻險些叫門檻絆倒,隻使手抱頭翻身逃離,見了便喚人去叫了主子回來,也不顧這幾日敬如上賓,隻好茶飯待承的馬道婆了。

且說趙姨娘匆忙往回走,已察身後有人暗隻跟來,遂慢了步子,更心慌意亂,隻料事不保。剛進屋往椅上坐了,擡頭便見平兒已帶人進來,趙姨娘故作笑臉開口問好,卻手腳自行抖衣而顫!平兒因看趙姨娘神色不祥,略思寶玉屋裡光景,因自帶人隻徑直往内裡行機查探。

趙姨娘見平兒走入,且高聲叫了人問起,半日隻唬得不覺滑落座椅癱倒地上。任丫頭攙扶隻是立不起身。一時平兒出來,隻往那端椅上自坐,冷笑了道:“隻說今兒寶二爺家裡熱鬧呢,不承想這裡還有比那邊更熱鬧的景緻!豐兒!隻速去請了老太太、老爺太太來此。我且守着這些妖魔癞蛆,料他還能變化憑空飛了去!”說着又命人叫人将院子四門的守住。

趙姨娘瞪了眼看平兒又叫人又分派,忽想起撲倒平兒腳下,磕頭如搗蒜般,隻口齒打顫喋喋哭求了道:“求姑娘口裡超生,姑娘便是我親娘了!平奶奶!平娘娘!平祖宗!”正半癫狂涕淚哀禱,又見五兒同他屋裡兩個人另有個婆子,将馬道婆捆綁得如粽子般隻推搡着由内而出。平兒端坐隻吩咐道:“那黑窯子屋裡那些勞什子盡都搬拿出來,往院子裡丢了堆着去,底下也好叫人皆鑒賞鑒賞的。”衆人答應一聲,隻進進出出的弄來。

趙姨娘眼見已幹敗,自知萬無生理,徒又生了力氣的起來便要向房中奔去,隻欲自行了斷了才好,平兒早使眼色另左右幾個人房門口攔住,原拖着回來。再看趙姨娘面色慘白,已是昏了過去。

正在此時,展眼院子裡見邢王二夫人、鳳姐李宮裁連同周姨娘李嬸等擁着賈母隻匆匆進來。平兒早親挪了椅子上前,伺候賈母使先坐了。衆人圍賈母侍立,眼前隻見原廟裡許多雜物橫陳一氣,心裡不由暗忖一番。平兒命人将馬道婆趙姨娘二人推出來,隻将一木刻小人遞于鳳姐,鳳姐呈給了王夫人,邢夫人早一把由王夫人手裡隻抓過,因細看了,後呈遞了賈母。衆人因伸頭趨近的看賈母手中木刻,但見木偶隻一掌大小,通體烏黑油亮,裹着鮮豔绫羅,頭部刻描發髻,面目因描畫粉飾的十分清白,隻眉心至臍下一路遍刺列布釺針。

賈母細看木偶時兩手隻不覺顫動,因揭開木偶衣飾,見得木偶當胸赫然使粉墨寫下了“姑蘇林黛玉”字樣,左下首另一行小字乃生辰八字。再翻轉了看時,又見背上使朱筆書着個大大的死字。賈母隻氣的雙眼落淚,且看且站起,卻身子幾立不穩,鳳姐李纨早左右攙扶住了。賈母任手抖嗦着滑落木偶隻掉了地上,鳳姐示意平兒拾起暫掖着。賈母顧不得淚流面頰因挪步上前驗看地上物事。見有青赤面衆鬼紙象,一張蔔文樣兒油布描畫的黑紅怪異圖色,旗幡紙馬香燭油盞,一褡裢内傾出來散碎銀兩銀票,幾吊銅錢,點心綢布尺頭等,另有舊書冊内隻夾藏的契據單子一沓。賈母抵近再仔細看了原是馬道婆,慢慢擡手指他,口裡恨聲無力的道:“是你!好一個行善積德,隻伺候着菩薩的愛八哥兒!”王夫人近旁以帕拭淚,見賈母怒火攻心至神氣葳蕤的,隻心碎不已,因使鳳姐叫人取來竹轎,又命人作速叫大夫來去往榮慶堂。一時衆人勸扶賈母上了轎子,邢夫人親送了回房,好診問情狀。

王夫人送賈母出了院子,又實不放心賈母,又記挂寶玉黛玉,這裡又是一番光景,竟隻不知分身何處,隻叫人向兩處看了回話,鳳姐因請王夫人回房暫歇,道:“太太還保重要緊。皆怨我素日粗心了,辜負了太太常日隻教導。太太這會子縱再惱,也不犯瞧了這裡那樣髒東西去。隻請太太放心,我自有道理。我才想興許寶玉那裡叫太太呢。”王夫人又覺胸悶,隻好“嗳”一聲便隻轉身的去了,李纨因跟着伺候送去。

這裡平兒早命人端了屋裡椅子小幾,親打了茶給鳳姐。鳳姐樹蔭下坐了道:“若說各人偷偷摸摸蛆心搗鼓出這樣陣仗來,那手底下必是有人專為跑腿搭了線,又懷了鬼胎坐收了便宜處。我平日裡最恨這樣的,不說各人主子原也不象個人,也該總勸着往正路裡走,打發得日子長遠皆平平安安的,終究也是一窩子的體面。不承想今兒倒鬧的大發了。平兒!把屋裡那些雞毛狗碎的雜王八羔子都叫了滾出來!不知死活的王八雜碎,倒吃裡扒外忘了本的跟着腔子上原沒了狗腦袋的大王八羔子隻一條藤兒!今兒飯吃了,嘴也一把擦了幹淨,明兒月錢得了,掖藏着誰也不知道,總不管是張王李趙家的,究竟正經主子倒一把還抹了去,隻認了主子的奴才當主子了,這樣帳虧了也會算好的,管是一起離了眼的癞蛆。哼,我這也是白氣,竟是指望狗窩裡還跑出駱駝來呢。”罵完又輕聲問平兒道:“你可仔細的看好了?或是有人早見風的偷跑了也指不定。”平兒低聲回道:“奶奶放心,這裡總共是那幾個人隻再熟悉不過的,我早叫人仔細看着,一個不少。”平兒說着命屋裡的人隻一字站立,有不知細情的先過來跪地陳說清白,有混着脫滑的,也有兩個死心隻和趙姨娘一處的。鳳姐因命喚林之孝家的來,又吩咐道:“去,把旺兒家的叫來。”五兒領命去了。

鳳姐因瞧眼前地上馬道婆作法所用之物,馬趙二人隻叫捆着卧倒在那些上面,鳳姐隻看不覺冷笑,便長歎了道:“隻如今我便是連吐口唾沫星兒竟也妨飛着了人,自知惡名已出,早也盤了性兒,卻不知有乖的便有興的,這學乖些原也有許多好處,偷懶,思謀吃好睡好的。倒是興的也該妨過了頭,如今鬧的天也隻塌了,原隻打定拼着一死也隻撈得足了不是?我今兒不單為寶二奶奶出了惡氣,顯見得早幾年裡我和寶玉也着了這樣的暗算好的!”說時因氣的站起來手拍了桌子指道:“糊塗油蒙了心的下作娼婦,便今日醜事不敗露,也隻是穿着龍袍不象太子的下流癞殘蛆生的娼婦坯子!”又叫賈環:“環兒!去,把環兒叫來,也該使他瞧瞧,他倒是有個好媽,又會讨我們老爺歡喜,又會治得一家子雞犬不甯的!平兒,拿着這一長青,給我把那東西戳爛了,有他隻和咱們豁着命也不要的鬧,倒不如早打發了呢。先把那狗嘴裡不吐象牙,隻知道背地裡嚼蛆混治邪祟的毒王八娼婦的嘴先給我隻戳爛了他的!長了這樣一天到晚的隻放了狗屁不如的嘴,明兒還叫他指望着吃了飯去不成!”正自罵着,就見林之孝家的帶人匆忙趕來。

林之孝家的至此已聽得了大概事端,才進院子一幹人先伸胳膊攏袖口的面色陰沉,走近恰聽鳳姐後句話,因命:“先掌嘴。”跟的人便就式熟套隻架的架打的打,因施起了家法。

林之孝家的走近道:“奶奶也不必為這樣不才事體自動肝火,已是鬧了這步田地,未必上頭沒有正經主意,且隻又有老爺那裡要說話。”說着觑見鳳姐面色,便擺手另止了家法。鳳姐見停,才想到上年寶玉一樣的禍事,便又立豎了柳眉道:“今兒既落了我手裡,橫豎也得叫他先過了我這一關,我也自然擔着底下的事。你們隻管照死裡打,打不死再打的問他一并上年做下的好事!”林家的沒法兒,便吩咐把人拉到屋側山牆夾道那裡,道:“夾了闆子隻管狠狠的打,等二奶奶氣消些再喚時方許原綁了來。”幾個管事的略躊躇,鳳姐便瞧出端倪,隻冷笑道:“人家做事原偷偷摸摸怕人瞧見,咱們這可是明公正道的問事,又何必怕人知怕人看的,你也太小心了。”說話隻喝令拖了跟前來,幾個媳婦便拉着趙姨娘隻往近些,鳳姐坐着直眼看着趙姨娘,向旺兒家的道:“旺兒家的,上年奶奶是怎樣的吃苦陣勢你也是知道到的,今兒已該了三曹對案的時候了,我隻瞧你的忠心呢。”旺兒家的不等人去已早也趕來伺候了,才來便見林之孝家的欲攬了寬袒,又思鳳姐上年的情勢,如何不氣?得了話早和左右的丫頭一起抓上去,旺兒家的又是耳刮又是用腳踢,幾個丫頭口裡給趙姨娘臉上亂唾,又撕扯頭發,兼罵道:“黑心黃子,造了反了。”可歎趙姨娘此時口鼻血出面目紅腫,隻蓬頭散發的更比黛玉着了魔魇時不堪得看,又自知多說無補,隻顧疼的“唉喲”之聲。

鳳姐坐着冷眼看着面色陰沉,隻覺不夠。可巧旺兒家的一下推了趙姨娘撲倒鳳姐腳邊,趙姨娘剛慢慢爬起來,鳳姐見機早立起身來瞅準一腳飛落當胸肋岔口,隻聽趙姨娘嗓子裡應踢“嗝”的一聲悶響,原是吃這一記疼痛欲吟的,又因隻痛的不支沒能喊出,便隻仰面又倒下去。半日方才爬起,口裡吐血,面目全非,隻神情痛苦,眼裡不知是怯是恨。

鳳姐早又拿起幾上因備的一柄細長錐钗,上來一伸手把扯住趙姨娘頭發,趙姨娘先驚唬得丢魂般失聲高叫起來,倒惹得鳳姐仰面幹笑。林家的一旁見鳳姐正在氣頭上,不敢勸阻,隻怨趙姨娘膽大妄為,自招今日禍端,又使眼色給人,那個也不敢就走。鳳姐使手上金簪隻戳時,趙姨娘還知躲閃,終究還是着了數十下—鳳姐手如搗鼓般隻尋準臉上落钗,趙姨娘臉亂扭,便隻着了耳朵上,使手捂臉,便鳳姐下狠力紮手。急得林家的隻恨他不起來跑開去,隻聽院子裡盡是趙姨娘凄聲慘叫之聲。

馬道婆自是一向隻依了豪門謀取不義之财,今日不期敗露,又見得眼前報應,早唬得屁滾尿流,生怕底下隻該他也受了鳳姐私刑,起先還在心裡虔心念佛,後至驚懼膽破隻嗚嗚哭聲起來,丫頭聽見,早圍住踢打唾罵的,又道送往營裡的話。

又見小丫頭跑進院,回話帶了賈環回來。賈環隔了院牆因聽院内人聲,便知不妙,進院恰見鳳姐隻乘怒施惡。此時兩府早傳的沸沸揚揚,賈環此前日日在家,如何不谙些許底裡?原跑了外頭散躲着,偏又叫來。隻一腳進來便見得滿眼狼藉血腥的,隻唬的門口一縮頭。小丫頭跑上前又傳話:“環三爺來了。”鳳姐方自歇手,且坐了吃茶,令賈環過來。

見賈環半日蹭近,鳳姐手指了馬道婆和院中一應物事道:“環哥兒,你原是個爺,你願一家子皆安甯的多福多壽呢,還是願看着日日拌嘴生事,成日烏雞眼似的,又背地裡暗下毒手你死我活的鬧?你也該見識了去瞧瞧去,那些都是什麼東西?還不打爛了那個假善人呢!”賈環依言便走過去,也不說話,隻拿腳下死力踐踏因踢馬道婆一回,隻以此撒性子了。

鳳姐因叫賈環歇歇,賈環走過趙姨娘時,見他娘已半死,因氣急敗壞也是唾罵踢打,道:“倒說我沒剛性,再瞧了你剛性也隻這般下場,誰的娘都跟了你一樣給人沒臉呢!”說隻跑了進屋,口裡胡亂叫嚷,見了東西便隻摔砸起來。鳳姐因忖賈環話意,也不使人進屋勸了,隻吩咐将這裡大小人物同了馬道婆各個綁緊,先使送入馬圈裡叫人嚴守着,将馬道婆所用紙馬箕鬥鬼影幡繪蠟油連同褡裢契據等叫分了包裹的收着,隻道明日一早好報了官。半日看着這裡依命的收拾畢,才發話往回,這裡方散。

卻是彼時王子騰來了。賈政因往書房見客,是以趙姨娘處異端無暇問及。原來王子騰才蒙旨離了外任,隻去拜會了此番保本幫襯了回京的幾家世交,回來路過榮國府便使住轎隻順腳的進來。書房内郎舅二人絮話,王子騰留話明日往他那裡赴宴,以賀還都之慶。正要告辭,卻見賈琏門口求見,賈政使進來回話,賈琏進來向王子騰打千道了安,站着因回了趙姨娘拿錢買了方士加害林黛玉的話,說時又呈上個黑木雕刻的偶人。賈王二人研看了,複給了賈琏,又問了幾句話,賈政便另賈琏去了。

因坐着吃茶又說起這裡的話。王子騰便道曆來民間宮中亦有此例,概為殺人不償命的金蟬脫殼之邪魔方外術師獨伎,其中厲害非常情可拟。賈政詢問細節,命叫了賈琏使拿來趙姨娘處施法所屬物事。一時賈琏拿來幾樣紙馬鬼象使看,王子騰遂道是禍祟敗迹所向蠱孽者即可安然無恙,賈政方放下心來。又道賈母恐因家裡邪祟之事鬧下病症,明日赴宴隻使寶玉一人去了。王子騰歎息一回隻辭了出去,賈政命賈琏送出。

賈母果然當日便請醫問藥,卻時時問起寶黛屋裡情勢。寶玉隻往來兩頭的陪伴告訴,賈母但寶玉面露喜色方安心下來。

寶玉是經了這樣災殃的,是以日間隻悉心調弄黛玉藥餌膳食。二人共曆一場冤劫,相互憐惜隻更甚。此一日惜春來看黛玉,隻将那一副行樂圖交于黛玉使收着,略話别離幾句,便徑往前院跪辭了賈母,交代了些話,隻獨自向牟尼院去了,鴛鴦隻送至城門口方回,因暗許了賈母回首之日也是他往牟尼院之時,屋裡幾個人隻緘默惜春離家話頭,不提。

這日賈母出屋堂下坐了,命喚來賈政,立逼賈政當着隻寫下休書,賈母命林之孝家的帶人拉來了趙姨娘院中跪着,趙姨娘滿面瘡痍,頭臉因拿一節颢絲巾包着,隻堪堪露出兩眼,早也紅腫的強睜着。此時兩府丁眷幾齊聚了賈母屋門外檐台上,院中趙姨娘身後一衆仆婦站着觀看。賴家兄弟丹墀上站立,大聲念了休契文書,念完将副本使交付趙姨娘,趙姨娘百般拒接,又抵賴不落手印,終一人難敵衆力,隻放聲哭叫認了遭休伐。鳳姐上來指揮平兒帶人拉了趙姨娘回房,鳳姐隻往趙姨娘門口站了,命他收拾各人包袱的離了賈府滾去,趙姨娘隻得開了房中箱櫃,半日收拾了兩個大包袱,鳳姐命人伺候拿着,隻叫幾個小厮推搡着趙姨娘直往榮府角門外使去。馬道婆後交了官府,審明情由二罪歸一,便叫判了監刑。

隻東府夜遭劫掠一事察院久無捷音。賈琏隻好探索訪查的,也打發了許多閑暇寥耐日子罷了。正是:

愚志難泯蛇吞象,禍心殄孽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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