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中有個很出名的鬼故事，名叫“殺神來了”。傳說隻要小孩不乖，或是大人辦了虧心事，紅衣殺神就會在半夜出現，血影一閃，帶走一顆人頭。

如今，這個鬼故事，在光天化日之下，成真了！

使團入城時，齊人鼓噪，扔菜扔蛋，可是當這個人出現時，整條街巷整整靜默了十秒。直到一個人終于摒不住呼吸，開始大喘氣時，才終于打破了這難堪的寂靜。

這片寂靜，是洛将軍戰場上縱橫披靡殺出來的排面。

雖然是第一次來上京城，但是洛九在北齊帝都的名聲，已經不比南慶京都要差了。齊國百萬邊軍，有多少親朋故舊，邺城滿城，又有多少熟人朋友？可以說，上京城中每個人，都有拐過幾道彎的親戚熟人見過洛九，聽過他的事迹，甚至死在他本人手中。

所以，當這片寂靜結束，北齊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有的兵器墜地，轉身就跑，有的難以置信，高聲驚呼，當然也有人恨意難掩，殺機凜冽，有人複雜難辨，敬畏交加。

一片混亂，但是無人出手。

即使再恨洛九的，也并不傻，也不想死。

一人之威，震懾全城。是誰之榮耀，誰之恥辱？

眼前這一幕，絕不是沈重想要看到的。他狠狠握住缰繩，勉強說了句：“沈某去前方打點，去去就回。”

“沈大人請便。”範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等沈重“打點”之後，最後一段路程便再無阻礙，一行人順利進入皇宮。範閑、洛九、王啟年和高達在沈重的帶領下，開始爬北齊皇宮高聳到直插雲天的台階。

爬到一半，沒用真氣爬樓梯的王啟年已是氣喘籲籲。沈重全程黑臉，沒有片刻停頓。兩個兵士卻在半路上攔下了高達和王啟年。“陛下隻要見使團正使，護衛請留步。”範閑隻好接過王啟年手中的錦盒，随沈重繼續前行，留下了兩人。

但是，似乎沒人奇怪，明明說了隻見使團正使，某人身為護衛，為何卻能一起入宮。

“南慶使臣到！”

沈重引路，範閑在前，洛九在後，踏入了北齊宮門。

“外臣範閑，見過北齊皇帝陛下，特此奉上我朝陛下親拟國書。”

若遵舊禮，使團正使拜見皇帝時，是該要行跪禮的。但是範閑看了一眼身側的洛九，沒跪。

——他若跪了，洛九也得跪。所以他不想跪。

讓範閑感到奇怪的是，北齊滿殿朝臣，竟無人挑刺。虧他都想好辯駁的詞了。

好吧，這其實是因為，某人走進殿中的那一刻，便悄然放出了自己的武道之勢：霸道，剛猛，唯我獨尊。這氣勢略過了範閑、沈重，未及殿上的皇帝，隻籠罩住了北齊群臣。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這些朝臣心上，讓他們汗出如漿，心跳如擂。

曾經，身為宗師的慶帝，殺機一閃即逝便讓洛九俯身，如今，身為九品巅峰的洛九也可以釋放出類似的威壓，讓群臣靜寂。

直到殿上重重簾後，傳來一聲輕咳，才讓朝臣們擺脫了重壓，平複了呼吸。

是海棠朵朵。原來，她躲在殿後看戲。

洛九輕輕揚眉，仿佛隔着簾幕和聖女對視一眼，一人含笑，一人含怒。

北齊小皇帝接過侍從送上的國書，打開看了一會兒，清越聲音從殿上傳來：“範公子的書，寫到第幾章了？”

範閑：“……”

洛九：“……”

北齊朝臣：“……”

直到簾後再次傳來一聲輕咳，小皇帝才反應過來，這話似乎不太合适。他掃了一眼衆卿和兩位使臣，宣布退朝，單獨留下了範閑和洛九。

洛九聽那聲輕咳聲音陌生，猜測是北齊太後垂簾聽政。果然，在群臣離開後，皇帝極為恭敬地從簾後請出了母後，言道見到範閑心中喜悅，故而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