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出城時，聖女果然來送，帶着大包小包，幾輛大車，有人有書。

書是帶給範閑的，她告訴了範閑莊墨韓的死訊，并轉達了他的遺願：将一生藏書和親手編寫的書籍目錄，都送給了範閑。他送的不隻是書，而是這個時代的文壇傳承。

小範大人的手拂過那一本本散發着墨香的書籍，心裡很不是滋味。洛九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留他和那車書卷待在一起，與莊墨韓道别。

海棠朵朵則帶洛九到另一輛馬車前，扶車上的人跳了下來：“見過你的老師吧！”她簡短地引薦道。

“老師！”車上跳下的少女聽話地俯身，深深施禮，環佩叮當，聲如蚊讷——是看到洛九容顔後害羞的。

洛九有點愕然地看着這個姑娘，梳着雙環髻，一雙大眼睛，左眼寫着無辜，右眼寫着無害，像是一隻單純懵懂的長耳兔。

他回了一禮：“公主。”

——北齊就這麼子嗣艱難？怎麼會派這種人去和親？

他難以置信地望向海棠朵朵。聖女讀懂了這個眼神，有點無奈地回望了一眼。

——慶齊修好，可誰都知道和平短暫，早晚将再起戰事。能派出去和親的，怎麼會是皇室的核心人物？

“既然太後将公主托付給了洛大人，還請洛大人對公主多加照拂。”聖女對洛九抱拳一禮，誠懇地拜托道。

洛九入宮時日不短，他的柔軟心腸太後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任命洛九為三品經筵、公主之師，把大公主托給洛九，恐怕是北齊皇室能給她的唯一保障了！即使立場敵對，即使互相算計，但太後和小皇帝居然一緻認為大公主遠嫁之後的安全，唯有洛九值得托付。

對此，海棠朵朵隻能說，她也這麼覺得。

雖然是強行塞給他的學生，但洛九看着這個即将遠離故土，嫁給一個不認識的敵國皇子的姑娘，難免動了恻隐之心。他歎了口氣，溫聲問道：“你們何時啟程？”

因為禮制繁瑣，随從衆多，大公主并不會和輕車簡從的使團一起出城，而是會晚上一些時日。大公主見洛九語氣溫和，也輕松了一些，小聲回答：“旬日之内，就會出發。”

“那出發後盡快趕上吧，我會讓使團緩行等等你們。這一路不算太平，兩路彙合，也能有個安全保證。”洛九說道。慶國使團中有洛九和範閑兩個九品高手，兩路彙合是為了保證誰的安全，不言自明。

“是，老師。”大公主恭敬回道。

海棠朵朵見到洛九這般态度，悄悄松了口氣。她對大公主提議：“前面就到郊邑了，驿道難行，你就送到這裡吧？我和洛九有話要說，再送他們一程。”

大公主點點頭，對聖女使了個眼色。洛九看她們似乎還有話要說，便往一旁走了幾步。他絕對想不到，在他離開後，大公主把聖女拉上馬車，附在她耳邊小聲問：“朵朵，老師生得這般好看，你怎麼能忍心拒絕？難道真如宮裡傳言，老師身有暗疾？我覺得他人蠻好的，你别因為這點小事嫌棄他，錯過了良緣。”

海棠朵朵有點無語。她想起之前洛九那個充滿侵略性的眼神，掩飾性的咳了一聲：“和那些沒關系，你别瞎猜，他絕對沒有暗疾。”

大公主吃驚地擡頭，捂住了嘴：“你怎麼能那麼肯定！”

海棠朵朵：“……”

有了這段插曲，等海棠朵朵單獨和洛九相處時，又有了一點不好意思。明明說找他有話要說，可她悶頭往前，越走越快，洛九不得不運起輕功才跟上了她。過了一陣，他在後面無奈地喊了一句：“再跑下去，聖女是要一路送使團回慶國嗎？”她這才停住了腳步。

以兩人速度，使團早已被遠遠甩在身後，看都看不到了。

聖女回過身，扔了一個玉瓶到洛九懷裡：“天一護心丹，你那天吃過的。這裡有三顆，你最好别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