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疲憊到昏睡過去,洛九還是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早早醒來。一夜無夢。他看着床邊的範閑:“安之,你昨晚沒睡嗎?”
已知,他們一同入睡時洛九會落入夢境空間,兩人分開時則無事。那昨晚他明明是在範閑身邊睡着,卻沒有入夢,隻可能是——範閑徹夜未眠。
小範大人看到好友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着思索的光,終于确認他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忍不住笑了一下,倒了杯水遞過去。雖然昨夜下了一劑猛藥,讓好友狀态恢複了正常,但精神受創一向最難判斷情況,若是洛九沒能好起來,誰知道夜間會做出什麼其他事,他哪裡敢睡呢?
洛九接過好友遞來的水杯,發現居然是溫熱的蜜水,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時間還早,你要不要補個覺?”他軟聲提議。雖然神志恢複了正常,但他對好友的歉意并沒有消失。
範閑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轉轉眼珠,故意挑明了對方的心緒:“還是覺得對不住我嗎?”見洛九默認,他捂着心髒,用偶像劇裡那種非常矯揉造作的語氣歎息,“唉,看來我和别人同時掉進水裡,九哥果然不會先救我。啊~我的心好痛~”
這樣假的演技,還是騙到了洛九。小範大人看到好友明顯不安的神色,悄悄露出一個狐狸般的壞笑,“不如這樣,你今天一整天什麼都依我,我就原諒你。”
直覺告訴洛九,範閑在憋着壞。但他還是想都沒想便同意了。
片刻後,洛大人臉色漲紅地沖出了帳篷,而小範大人樂不可支地笑倒在床上,拉起被子打算開始補覺。
因為洛九狀态不對,為了給範閑的“心理治療”騰出空間,言冰雲昨日沒有和他們一個營帳,此時見到滿臉通紅步履匆匆的洛九,忙走過來關切問他:“你這是怎麼了?”
洛九盡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憋了半天才回答:“沒事,事情都解決了。那個,冰雲兄,昨天多謝你。”說罷不等言冰雲客氣,轉身就跑,“我去做早飯了。”
小言公子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冰雲兄?洛九從未這麼稱呼過他。做早飯?洛九居然還會做飯。
使團駐地的簡易竈台旁邊,衆人圍攏在一處,目瞪口呆地看着鐵鍋邊忙活的洛将軍。在此之前,從未有人想過洛九居然會做飯,而且,這麼熟練。
當然,他起初對這裡燒火的竈台不是很适應,烤糊了一個肉餅,不過很快就熟悉了起來,開始了行雲流水的操作。控制油溫,烤了一個滋滋冒油的肉餅,煎了一個正圓形的雞蛋,把冷硬的饅頭切片,焙的外焦裡軟,鹹菜切成整齊的細絲碼成一排,最終形成一個香噴噴的漢堡裝盤。他甚至還把一小節樹枝用刀剝去樹皮削成木棍,插在了漢堡中央。
從沒有人見過洛九下廚,除了夢境中的範閑。大家的目光聚焦于這盤古裡古怪但是香氣勾人的早飯,想說什麼但都不敢張口。洛九端着漢堡,又倒了一杯酪漿用陰寒真氣冰鎮了一下,甚至還用真氣護住了手中的托盤,讓其不被清晨的冷風吹到,這才走去了範閑的營帳前。
紅衣将軍站在門簾外咬着嘴唇停滞了幾秒,終于破罐破摔地小聲喚了一句:“安之……哥哥,吃飯了。”
裡面傳來小範大人憋笑的聲音:“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九品實力隔着一道門簾有什麼聽不清的?洛大人深呼吸了一次,大聲喊了一句:“早餐好了,來吃飯!”又放低聲音補了一句“安之哥哥”。
範閑笑得在床上打滾,不敢逼迫洛九過甚,沒再逗他,爬起來去享用那盤豐盛的大餐。
另一邊,王啟年恬着臉跑過來,想代表大家夥兒說一句話,卻見洛九也開始吃飯,吃的是和大家一樣的野菜餅。他張了張嘴,又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喪眉搭眼回去吃自己的餅了。
洛九看了一眼王啟年,猜到他想說什麼,但是沒辦法,範閑的要求是“給我做一頓大餐,隻準給我一個人做”。
飯畢,衆人收拾行裝,使團繼續啟程。洛将軍在馬車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問了一句:“謝必安那些人呢?”不等其他人答話,小範大人嘴角扯了一下:“沒有謝必安那些人,隻剩下謝必安一個了。你不是和二皇子說要用他換人嗎?昨晚我放他走了。”
洛九之前一直來去匆匆,所有的行動和指令基本都隻有其一沒有其二。範閑花了一夜時間,重新梳理了他們的後續計劃,給相關人等都去了信。他把這些簡單跟好友過了一遍,洛九聽罷松了口氣:“還好有你。”
小範大人靠着車轅,聞言挑了挑眉:“怎麼說話呢?”這話尾音高了起來,讓附近的言冰雲、王啟年、高達等人都望了過來。
在衆人的目光中,洛九的耳根都染上了绯紅,閉了閉眼,小聲重說了一句:“還好有你,安之哥哥。”
每句話都要這麼喊他,這便是範閑的第二個要求。
嚯!衆人不知前情,一起驚到了,視線在兩人中間來回了幾次。洛将軍尴尬得腳趾都蜷了起來,急忙轉移話題。
他看向了王啟年:“啟年兄,昨天我狀态不對,沒有答你的話,讓你擔心了。這次回城,你可有去确認你夫人和霸霸她們的安全?”王霸亦是洛九的徒弟,他不信二皇子是隻選了綁走大徒弟,而對二徒弟高擡貴手。
王啟年先是回了一句:“大人放心,我回家看過了,家中準備萬全,夫人和女兒都安全的很。”然後關切地問,“大人現在可已經好了?”
“放心,我已經沒事了。”洛九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王啟年拱了拱手,心中卻覺得洛大人隻怕沒有完全好,因為“啟年兄”這個稱呼,洛九隻在初見時用過,後來大家熟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麼稱呼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