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實現他們的約定,是有代價的。
小範大人現在覺得自己難以承受這樣的代價。他抱着面如金紙的好友,怔怔地望着馬車前晃動的簾布,像是在望着搖曳不可知的未來,最後把頭埋在好友頸間,慢慢沾濕了對方被自己内力烘幹的墨色卷發。“九哥……”
良久,得到一聲帶着笑意的回應:“你是水做的嗎?”洛九緩緩收功,臉色看起來紅潤了些。有了天一護心丹的輔助,他恢複起來要快了很多。
小範大人把了脈,确認好友傷勢好轉,這才松了口氣。他沒有理會好友的嘲笑,抽了抽鼻子,聲音像是被棉絮塞住一樣悶,繃着臉兇對方:“你說你圖什麼,拿自己的小命救一個第一次見的陌生人,還一點落不着好,都察院肯定恨死你了。”
洛九坐直了身體,用玉簪挽起被哭包好友的眼淚弄濕的長發,側頭看着他笑:“那你圖什麼,嗯?要是我真的什麼都不做,咱倆演的那場戲該成真了吧。”
這話讓範閑僵直了一瞬。他回想起他們在雨中的對話,感覺被那場大雨淹住了口鼻,根本喘不過氣,過了半晌才開口:“我們不演了好不好?”
不要再演戲了,不要再受傷了,不要再管這裡的一切了。好不好。
“我帶着婉兒私奔,咱們找個山清水秀地方住着,或者去西邊,你不是一直好奇傳說中的西方法術嗎?”
“你帶你老婆私奔,扯着我一起做什麼?”
“你得給我孩子當幹爹呀!到時候我和婉兒要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香香軟軟漂亮得和雪團子一樣,都管你叫幹爹。”
紅衣将軍溫柔地答了一句:“好。”
但是他和他都知道,他們做不到一走了之。
馬車停下之前,範閑可以撒嬌,洛九慢慢哄他,他們可以容許自己脆弱一會兒,做一個短暫的美夢。等車停下,他們還是無堅不摧的小範大人和洛将軍。
馬車停在了範府。暗中救走賴名成極為隐秘,即使是對範家人,他們也沒有透露分毫。也因此,大家以為兩人還在為朝堂上的事而傷懷,無人過來打攪。
洛九靜靜養傷一日,範閑便守了他一日。這一次見面,洛九還是沒能如願進入夢境空間。第二天早晨,他看着掩飾疲憊假裝不曾熬夜的好友,沒有拆穿他:“等下用過早膳我便回去,别忘了皇帝還以為我們在吵架。”
小範大人這次沒被好友的若無其事騙到:“你每次出來,以一日為限,是不是?”見好友默認,他的目光更銳利了幾分,“若要出門,便得喝那種藥,是不是!”
範閑的敏銳一向是洛九難以招架的,他在他面前幾乎什麼都瞞不住:“我不是有意瞞你,這些事我與陛下之間未曾明言,算不得承諾。”
“知道了。”範閑并沒有指責洛九的隐瞞,隻是拿出一個藥瓶扔給他:“等你内傷徹底養好了再喝,能緩解那種湯藥帶來的損傷。”
“安之……”洛九接住藥瓶,見好友輕易放過了他,反而多了幾分心虛。
“不送你了,自己坐車走吧!以後沒事少出來,過幾天把徒弟給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