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這次作别，兩人之間形勢逆轉，小範大人占據了所有主動，洛将軍隻剩乖乖聽話的份。

回到慶廟後的洛九又過上了相對平靜的生活。因為還在假裝吵架，洛九五日之後才寫了第一封信給範閑，而小範大人在收到三封信之後才回。信件越摞越厚，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小院廂房的櫃子裡。洛九回看兩人的信件，突然發現好友的字其實進步了許多，從軟趴趴的狗爬字進化成了有些許間架結構的人爬字，而且字體的間架結構越看越熟悉。

他沒有看錯。

範閑後來也去了一趟一石居，想親眼看看好友給他的回應。結果沒想到在好友龍飛鳳舞的行書旁邊，自己的字醜得那麼驚人。小範大人受到了一萬點打擊，深受刺激之下拿出好友的信臨摹數遍，漸漸形成了以後收到每封信都臨摹的習慣。

和慶廟裡風平浪靜不同，慶廟外，洛将軍的名聲再一次陷入争議。這一次不涉民間，隻在朝堂。

不管賴名成之前出言有多狂悖，當時衆臣将他圍住時有多激動，許多人總覺得他罪不至死。而他偏偏就這樣被活活打死了。這一場死谏怎麼說也是因史家鎮一案而起，洛将軍聖眷正隆，卻眼睜睜看着賴禦史遭難，一句求情都不肯，的确不算厚道。

不過這一次，還是有官員出聲為洛九說話。神奇的是，還是因為範閑。力挺洛将軍的官員除了獨立六部之外的鑒查院，大部分集中在了鴻胪寺。當時和小範大人一起出使北齊的使臣們皆立下功勞，不少人回來之後都升了官。他們為洛九出聲，是因為相信洛将軍絕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

想當初回國的路上，洛将軍不知怎麼得罪了小範大人，被逮住欺負了一整日。那一日，迎着夕陽，紅衣将軍拿着自己列好的單子，磕磕巴巴地念他曾經救助過的所有人，每念一聲就必須自誇一次小九真棒。這顯然讓他覺得羞恥，臉都漲紅了，好一陣才念完那份長長的名單。

使團中人那時才驚訝地發現，很多事他們此前從未聽聞，如果不是洛九念出，或許一輩子都将無人知曉。凡是那天聽過他念名單的同僚，都發自内心地相信洛九的為人。

至于洛将軍當時是否在說謊，開玩笑，他連偷看自己黃文的糗事都被逼着交待了，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範閑像一個種豆得豆的老農，四處播種，總有幾處開出花來。他看似不經意留下的一步步閑棋，在冥冥之中變作了護在好友身前的一面又一面盾牌。

不過他不會告訴洛九。

可惜，還是被洛九知道了。是言冰雲寫信告知的。信中小言公子那副歎服的語氣，讓紅衣将軍笑不可抑，眼角都笑出了水光。

這一日，他興之所至，連夜給好友寫了十本大字字帖。第二天範閑收到厚厚的字帖臉都綠了，回贈十本醫書。

同樣在學醫的範若若看着書房中咬牙切齒寫毛筆字的哥哥，抿着嘴樂個不停，笑稱也隻有九哥能讓哥哥心甘情願地練字。小範大人瞪着旁邊練習解剖鴨子的妹妹，無奈歎了一句：“他若是背書能有你一分靈光，也不至于到現在還卡在醫學理論基礎階段。”

說起來，洛九其實于醫道方面不算毫無天賦。他對身體的控制力強、手穩、心靜，範若若練習的解剖縫合這些動手的操作根本難不倒他。但是他的弱點又實在明顯，醫書背三本忘一本，西醫中醫的記憶交雜，混淆嚴重，每次抽查都讓小範師父吐血三升，至今理論知識基礎薄弱，無法進入實戰演練。

小範大人嘴損得不行，吐槽好友是“行動的巨人，知識的矮子”，“做不了醫生的話，勉強能做個手術機器人”。

洛将軍收到信氣得拍桌，偏偏又不能出門，當晚怒揍燕小乙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