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一怔,随後頭腦轟鳴起來,她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她像是被人掀開了什麼努力遮掩的東西,又像是被人硬塞了一些不屬于她的罪名,霎時間又是憤怒又是委屈的提高聲音,“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怎麼說你的,你若不争口氣,你!”
她氣得直跺腳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陸星晚有些意外她反應激烈,卻還是平靜地凝視着她的眼睛,“我天賦平平這是擺在眼前的事,若說偷懶不思進取也沒有。做人做事,亦不曾坑害他人,若是連這樣都要顧念人言羞怯生存,凡間百姓又有何立足之地?”
“該覺得慚愧的是我,還是背後道人是非的人,修仙修的究竟是心還是長舌婦的嘴?”
阿蘿知道她一向很擅長講道理,自己争論不過她心裡卻是越發的委屈不平,“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和你講道理嗎?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态,你修為不高,那些人别說背後說你兩句,就算殺了你,你以為會有人在乎嗎?”
陸星晚望着她卻像在看另一個人,“那你呢,你也視我為恥,覺得我的命輕賤嗎?”
阿蘿從前不是沒有和她争吵過,今日卻覺得她的溫柔格外冰冷,像是秋日裡的一點寒霜将冷意絲絲縷縷滲進了骨子裡。
“你什麼都不懂!”阿蘿咬了咬唇丢下了這麼一句話,轉身怒氣沖沖的跑了。
陸星晚看着她的背影如墨眸底染了郁色,從前她很能理解阿蘿的心思,寒劍派已經不怎麼和外界交際,但掌門的故交來也不可能避之不見,同來中人不乏有優秀之輩。
年輕人相聚難免有摩擦,更别說有的時候惡意來的毫無緣由,陸星晚實力低微往往就是會被人閑話的弱點。
阿蘿聽了幾句閑話自是氣不過,想和人争個一二。
陸星晚自覺行事坦蕩無愧于心,可也不喜被人輕視。
阿蘿拉她練劍當然是好意,兩個人一起上進原本也是勵志之事。隻是從何時起她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
是……從阿蘿的境界逐漸高過自己,而自己進步緩慢時吧。
“你這招用的不對。”
“怎麼說了這麼多次還不懂?”
“你……算了,說的再多你也不明白。”
“你的境界卡在這裡太久了。”
不滿和失望越堆越深,會不會就像夢境裡那樣,最終消磨掉這些年積攢下的所有情誼。
陸星晚微微垂眸,在廊中靜立不動。
*
阿蘿怒氣沖沖地跑到了靜水石橋上,遠山風景如畫,她卻無心欣賞。回頭見到陸星晚并沒有像往日那樣追上來哄她,心中更加氣悶。
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好似自己咄咄逼人做了什麼錯事一樣,她也不想想自己這般氣惱到底是為了誰。
憑心而論,陸星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阿蘿覺得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溫柔更體貼的人。
阿蘿對父母的樣子已經記不清了,師尊又經常閉關,從前陪她最多的是二師姐。
後來二師姐走了,師尊更加冷清,大師姐又昏迷不醒,其他疼愛她的師兄和師姐們,死的死走的走,隻剩下陸星晚在她身邊,她如何不依賴她喜歡她。
阿蘿曾經認為陸星晚是最好的姐姐。
可直到師尊的舊友帶着和她們同輩的弟子前來拜訪,一切都變了。
那些氣質高雅笑起來同樣溫柔的女孩子談及修為時,她興沖沖地說出了陸星晚和她一般修為時,那些姑娘們詫異又了然的眼神。
當時她隻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後來她才明了是她們的修為太低了。
不說和那些天之驕子相提并論,就連她們身邊的仆從修為境界都比她們高。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阿蘿絕不會再興沖沖的以一種無比興奮的語氣喊出,“我和星晚姐姐都是煉氣巅峰,馬上就能築基了。”
曾經被陸星晚鼓勵時有多驕傲,後來明了後就有多羞恥。
再後來師尊終于有精力關注她,怕她困在一個地方像坐井之蛙般光漲修為不長見識,送她出門曆練。
她聽到那些表面對她笑得親和的人背後紛紛論着可惜。
他們的言語間不乏說寒劍派可憐,如今竟要依靠一個外門弟子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