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學樓二樓廁所的儲物間裡彌漫着一股臭味,像是破抹布在臭水溝裡泡了好幾天,又被扔到背陰的地方陰幹,發酵而出的味道。
林夕辰皺眉看向他身後整齊排列着的三個濕漉漉的拖把,猜測味道應該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
“于深”在他旁邊蹲了很久,既沒有要和他說話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眼看着大課間就要結束了,林夕辰就算再喜歡于深,也不願意陪他在這逼仄又烘臭的地方逃課。
“喂,我們回去吧!”
林夕辰還沒有原諒“于深”的莫名其妙,并不想主動跟他說話。
但無奈對方着實沒有想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手機熄滅前,那句惡劣到過分的話似乎給了于揚某種啟發。此刻,他就像林夕辰背後的濕漉漉的拖把一樣,散發着某種不懷好意的氣息。
但林夕辰顯然沒有察覺到,他仍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生着氣。
于揚偏頭看了眼無知無覺的林夕辰,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和懵懂無知的神情,心底深處那種強烈的破壞欲愈演愈烈。
既然林夕辰說他和于深關系匪淺,那麼我把他玩弄了,或者把他從于深身邊搶走。于深會不會發瘋?
一想到于深會因此歇斯底裡,甚至撕下他臉上僞善的面具,于揚就覺得痛快,覺得興奮。
他起身向林夕辰走去,臉上的惱火和不耐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意僞裝出來的親和的微笑。
假到被林夕辰一眼看穿,甚至覺得毛骨悚然。
“我可以做你的于深。”他以他此生最溫柔的聲線對林夕辰說。
林夕辰擡頭看着他,因為一而再再而三聽到“于深”這些脫離人設的發言而有些不耐煩,“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好奇怪。”
“我真的懷疑,你放假把腦子放壞了!”
說完,林夕辰便推開他,踩着鈴聲大步向教室走去。
于揚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動了動笑到僵硬的嘴角,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
“腦子有病的人,明明是你。”
于揚進教室的時候,數學老師已經講了五分鐘了。他絲毫不在意老師和同學的目光,旁若無人般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被打斷的數學老師臉色有些難看,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繼續講課。
林夕辰也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沒禮貌。”
于揚不怎麼聽課。他拿出一本習題冊,在A4紙上演算。他數學很好,往往掃一下題幹便知道這道題要考什麼,解題思路瞬間清晰。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連看了好幾遍題目,還是沒搞懂這道題要考什麼。
落在A4紙上的筆尖微微用力,将薄薄的一張紙戳了個對穿。
林夕辰意識到他的不對,在那張被戳破的A4紙上寫:你怎麼了?
于揚看了林夕辰一眼,又逃避似的移開目光,匆匆畫了兩個大字回答他:沒事。
林夕辰盯着那兩個字看了許久,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終于,他像是不得不接受現實般緩緩提筆,再次在那張A4紙上唰唰寫下:你的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醜了?
于揚快速用一個大大的問号将整張紙都占滿,看得林夕辰一愣。
他白了林夕辰一眼,趴在桌子上,隻留給對方一個後腦勺。
于揚看着紙上隽秀的字迹,微微愣神,如果真如林夕辰所說他和于深是同學,那為什麼明明是該上大學的年紀卻還留在了高中......他胡思亂想着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于揚是被放學的鈴聲吵醒的。教室裡亂哄哄的,他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正在收拾書包的林夕辰。
林夕辰站了起來,将桌子上精美的文具、書本一一裝回書包裡。
他太久沒見于深了,即便今天“于深”的表現很奇怪,他也想着能多和他待一會兒。因此,他收拾書包的動作格外慢。
“于深”今天這麼奇怪,或許隻是因為剛開學不習慣。他們多待一會兒,說不定他就能恢複正常了呢。
這麼想着,林夕辰正要開口詢問“于深”放學之後去哪。這時,後排一個膀大腰圓的男生從他身邊經過,結實沉重的書包被他單手拎着,猛地往肩膀上一甩,卻好巧不巧地撞到了林夕辰身上。
“啊!”林夕辰驚呼一聲,歪了一半的身子被人扶住。
林夕辰偏頭看向扶着自己的人,聽他冷聲道:“看着點兒路。”
那個長得強壯的男孩子連連對林夕辰彎腰道歉,帶着恐懼的眼神卻時不時飄向于揚。
看到于揚終于不耐煩地對他擺了擺手,立馬腳底踩油似的溜走了。
于揚這才松開攥着林夕辰的胳膊。
他看着自己的手垂下去,直到被寬大的校服遮住,才緩緩攥緊了拳頭。
握住林夕辰胳膊的一瞬間,于揚腦海中突然閃過兩個念頭。
一個是對自己出手迅速的咬牙切齒和無可奈何,這手還真是挺有自己的想法的。
另一個便是,林夕辰怎麼這麼瘦,摸上去比看起來還要瘦。
他懷着第二個疑惑,拎起書包離開教室,看都沒看此刻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同桌。
但快要離開教室的時候,于揚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
教室裡吵吵嚷嚷的,背着書包的高中生從他身邊經過,蹦蹦跳跳地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