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抟得圓滾滾的雪球，從林夕辰眼前劃過。他看着于深笑着躲了，跑上前去将另一人壓倒在雪地裡。

地上明明那麼冷，林夕辰卻能感覺到那人渾身發燙，氣息混亂灼熱，像是能把這鋪天蓋地的雪融化一般。

他看着兩人從地上起來，很快跑遠，莫名怅然。他蹲下身子，伸手抓雪，卻并沒有碰到想象中的冰涼。地上的積雪瞬間不見了，一片泛着黃邊的樹葉躺在他掌心。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于深，我喜歡你！”

他蓦然轉身，隻看到于深落荒而逃的背影。

“喂！”

他還沒回過神來，卻聽見有人在背後喊他，他回頭，對上一雙張揚的眉眼。

于揚正晃着手裡的玉環對他笑，“這次不準不收！”語氣霸道。

他心中莫名一喜，正要迎上去，卻見于揚徑直越過他向那個告白失敗的林夕辰走去。

“于揚！”他心頭一慌，跟在于揚身後大喊，但怎麼喊于揚都不肯回頭。

“于揚......”林夕辰皺着眉緩緩睜開眼，身上的疲憊感更重了，他睡得口幹舌燥，起身找水喝，卻看到床邊的櫃子上正放着一杯水，觸感微熱，入口清甜。

半杯水喝下去，終于舒服了一些。

他依舊昏昏沉沉的，躺下繼續睡，睡着之前還在想希望不要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了。

但夢境卻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混亂又毫無邏輯的夢包裹着他，将被遺忘的三年裡的記憶統統壓縮進來。複雜紛繁的畫面從他面前一幕幕閃過，就連夢中他也覺得頭疼欲裂。

迷迷糊糊地，他聽到有人喊他，那聲音和夢裡的畫面糾纏在一起，讓他欲醒難醒。

他感覺有人将他抱了起來，慌慌張張地下了樓梯。他直覺那人懷抱溫暖，無意識地将頭埋進他懷裡，他感受到周圍起了一陣寒風，又很快溫暖起來。

終于，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他沒來得及睜開眼，便再次被拽回夢裡。

夢裡，他坐在一輛車的後排座椅上，正興緻缺缺的望着窗外。駕駛座和副駕上坐着兩個人，像是被一層朦胧的霧擱着，林夕辰看不清他們的模樣，隻聽到他們正聊着天，時不時響起幾聲笑。

突然，副駕上的人喊他一聲，他正準備答話，卻驟然看見遮天蔽日的黑暗降臨，将他們全部遮蔽，緊接着灼熱的氣息在他面前爆裂開來，火苗舔舐過他的臉。

林夕辰慌亂地睜開眼，模糊間看到林遠榮正坐在自己旁邊，他神情焦躁，一遍遍試着自己額頭的溫度。他又往别處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車裡，而林遠榮在開車。

“哥，”他渾身酸軟，喉嚨幹疼，用僅有的一點點清醒囑咐着，“專心開車。”

“嗯！”他恍恍惚惚地聽見林遠榮應了他，“馬上就到醫院了......”又很快再次陷入夢裡。

沿海新修的柏油路上，熱氣滾燙。大卡車的車頭撞進一輛小轎車的駕駛座，拖出一道長長的車轍印，直到半個車頭探出路外才堪堪停下。路外，是清澈的淺灘。

兩車相撞的地方還冒着白煙，有濃稠的液體從小轎車裡流下來，滴答流淌，觸目驚心。

林夕辰小心地走過車禍現場，向着那個跪在車旁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背對着他，脊背彎曲，肩膀抖個不停。從車上流下來的液體就要躺到他腳邊了，他也一動不動。

林夕辰走近了才發現，那男人懷裡還抱着一個人。那人蜷縮着身子，渾身是血，被男人用雙手小心翼翼地環抱着。

男人的雙手抖個不停，林夕辰猜想躺在這裡的人應該是男人親人。出了這種事男人一時接受不了。

他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正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在看清男人那張臉的瞬間跌坐在地上。

“哥哥？”林夕辰看着男人，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小聲呢喃着。

林遠榮卻像是聽不見一般，隻是流着眼淚，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嘴巴開開合合地說着些什麼。

林夕辰也沿着他的視線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隻一眼，便感覺渾身都要涼透了。

那個躺在地上，四肢僵硬，渾身是血，眼睛還沒來得及閉上的人。

正是林夕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