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不下心來,幹脆合上書,站到窗邊向外看去。
院内,花凋葉落,前幾天的一場雪蓋住了院内大多數的生機。隻餘一小片長青的灌木和松柏兀自綠着。
看着那小片慘淡的綠意,林夕辰突然想起一種久違的薄荷香。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程梓洛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失憶後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程梓洛。但當他漸漸想起有關于深的事情時,程梓洛卻選擇了隐瞞。他不明白程梓洛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遠榮和程梓洛一起念過書,工作上也有些合作,于公于私兩人關系都很好。而林夕辰失憶的起點又恰好是在程梓洛的會診室。這兩點加起來,讓林夕辰覺得除了林遠榮,程梓洛應該也會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可他不敢去問。
他已經記起這三年間的記憶,也知道程梓洛對他來說不僅是醫生更是朋友。
他不知道程梓洛會不會繼續隐瞞他,更不知道如果程梓洛還是選擇隐瞞的話,他又該怎麼做。
就在他站在窗前胡思亂想的功夫,一輛跑車開進了院子。
林夕辰看着車門打開,一身淺灰色西裝依舊帶着銀框眼鏡的程梓洛從車上下來。兩個遙遙對上視線,程梓洛對林夕辰揮了揮手。
“你怎麼來了?”
林夕辰坐在沙發上,看着對面的男人,給他斟了杯茶。
“怎麼?”程梓洛伸開雙臂靠在沙發椅背上,聞言挑了挑眉,“不歡迎啊?”
“怎麼會。”林夕辰知道他在開玩笑。
“那就好。”程梓洛點點頭,優雅地端起茶杯細細品了,“這茶真不錯。”
“你要是喜歡,走的時候我讓孫姨給你拿上些。”
程梓洛眼睛一亮,嘴上卻道,“那怎麼好意思?”
“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林夕辰嗤笑他一聲,“哪次來我家,你不順點東西回去啊?”
“呃。”程梓洛神情一滞,又很快笑了起來,“你果真都想起來了啊。”
“嗯。”林夕辰點點頭,他并不怎麼想聊過去那三年,主動岔開話題,“你還沒說,你來做什麼呢?”
“你哥怕你在家無聊,讓我來陪陪你。”程梓洛信口說到。
“不信。”林夕辰搖搖頭,“我哥今天上班前還說,如果你來騷擾我,讓我不要理你。”
“他真這麼說?”程梓洛皺眉問道。
“騙你的。”林夕辰笑了笑,“誰讓你一來就說瞎話。”
程梓洛無奈地擺擺手,“都跟你哥學壞了!”
看林夕辰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程梓洛隻好開口提示他,“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忘了?”
“什麼日子?”林夕辰仍舊沒反應過來。
程梓洛被他看笑了,擡手給他腦瓜一個爆栗,“是你生日啊!傻不傻!”
“生日?”
驟然插進來的三年記憶讓林夕辰對時間的感知便變得有些遲鈍。
他甚至有些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的生日是記憶中的那一次。
但這些程梓洛還記着,“前年還是大前年來着,我記得你生日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程梓洛這麼說着,期待地看了眼窗外。“我們剛認識不久,你還跟頭倔驢似的不肯去會診室,看見我就躲。”
“幸好那場大雪,我陪你在冰天雪地裡玩了個痛快,讓你好好出了口氣,你這才願意跟我多說上幾句話。”
林夕辰是問心心理診療室接待的第一個病人,也是程梓洛付出最多的病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若是沒有林夕辰,程梓洛便不會創建這家心理診療室。
“是嘛。”林夕辰亦随着程梓洛的聲音陷入回憶,他緩慢地想起了那場讓他和程梓洛破冰的雪仗,想起那天漫天大雪無休無止,想起那紛揚的雪花之後那個熟悉的背影。
他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那天他好像見到了于深。可現在想來,即便那個背影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了,可林夕辰卻敢肯定那就是于深。
可那個時候,他心裡恨極了于深。即便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那恨意究竟來自于哪裡,但他卻記得在看到于深神魂落魄的背影時,在一片麻木中生出的那種扭曲的快意。
“可惜,今天倒是個晴天。”
程梓洛的語氣變得有些不快。明明剛剛還在興緻勃勃地回憶往事,這過于突然的轉變,讓林夕辰擡頭看了他一眼。
程梓洛正看向窗外,那雙藏在銀框眼鏡後常年帶笑的眼睛,看不見半點笑意。
林夕辰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隻見于深正站在門邊,直愣愣地看着客廳裡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