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副喪家之犬的樣子，于揚突然覺得同他計較着實沒有必要。

懸在半空中的拳頭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打下去。

那天是小年，于父命人準備好飯菜，卻遲遲不見兩個孩子回來。

等好不容易盼着兩人回來了，一看兩人各自負傷的半邊臉，頓時火冒三丈。

他不知道林夕辰與這兩個兒子之間的糾葛，隻以為是他們自己看對方不順眼打了一架。

于父也不是個傻的。他早就知道兩個兒子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和諧，但今天本就該好好過節，他滿心歡喜準備了這一桌子飯菜，眼下全都涼了不說，自己這兩個好大兒竟然大過年的打了起來。

“這還吃個屁的飯！”他怒目圓睜，窺不見半點平日裡的慈祥溫和，“哥哥沒個哥哥樣，弟弟沒個弟弟樣！”

“都給我滾回房間面壁思過！”

自小年的事情發生到如今，于家父子兄弟之間的氣氛一直很尴尬。

于父教訓完了自己的孩子又有些後悔，想着這幾天找個機會給他們道個歉。但看他們的臉一個比一個拉得長，話都到嘴邊了但他自己脾氣也上來了，便再生着悶氣把話都咽下去。

現在，三個人圍着餐桌坐着，各自吃着各自的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

于父沒吃幾口，便被眼下的情景氣飽了。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這幾天他也想了很多，既然兄弟二人處不來，他也沒必要非讓兩人待在一處。

“上河那邊的新公司正好缺個主理人，于深過完年就去那邊上班吧。于揚還是留在洛華，好好準備高考。”

“嗯。”

“知道了。”

兩聲冷冷淡淡地回應傳來，讓于父愈發煩悶。他從餐桌旁起身，背着手回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裡，電視正在播放春節聯合晚會，人聲鼎沸鑼鼓喧天，聽上去熱鬧極了。

原本嚷嚷着要守歲的林夕辰不知什麼時候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林遠榮本來不願程梓洛和林夕辰兩人單獨看春晚，但無奈春晚内容實在無聊，他陪着看了一會兒，隻覺得頭疼欲裂，便起身去了書房。

程梓洛找了件薄毯，正要往林夕辰身上蓋，林夕辰卻突然睜開了眼。

他揉了揉眼睛，對程梓洛輕笑一下，坐起身看向電視。

春晚的舞台上人頭攢動，不約而同地為新一年的到來大聲呐喊着：“十、九、八......”

林夕辰也跟上他們的節奏，“三、二、一！”

喜慶的BGM響起來，電視裡傳來震耳的歡呼，窗外煙花接連升空。林夕辰看向程梓洛，笑着說：“程醫生，新年快樂！”

程梓洛也正看着他，笑聲回他，“新年快樂！”

林夕辰堅持要将春晚看到最後，程梓洛坐在一旁陪他，再次看着他趴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淩晨，程梓洛将睡熟的林夕辰抱起來，輕車熟路地将人送回房間。

林遠榮一早就站在林夕辰門邊等着。他皺眉看了眼抱着林夕辰的程梓洛，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将準備好的紅包放在了裹着林夕辰的薄毯下，擡手揉了揉林夕辰的頭發：“新年快樂，辰辰。”

林夕辰睡夢中似乎聽到了林遠榮溫柔的問候，極輕地點了點頭。

被放到床上的時候，林夕辰短暫地醒了過來。他眯着眼看向正抱着自己的人，有些不安地問：“程醫生，如果我做了噩夢，你會喚醒我嗎？”

程梓洛安慰他，“不會的，我就在你旁邊守着你，不會有噩夢敢來的。”

“那如果我沉溺在美夢中不願意醒過來呢？”

程梓洛略一停頓，然後柔聲說：“那我幫你守着它，不讓别人打擾。”

“程醫生，”林夕辰已經合上了雙眼，卻還在小聲問着，“你不回家過年真的沒事嘛？”

“沒事的，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窗外漸漸安靜下來。程梓洛看林夕辰終于睡沉，從床邊起身。

口袋裡的手機震個不停，他緩緩走回客房，在一片黑暗中一一回複那些鋪天蓋地的消息。

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給那個備注名為“爸爸”的人發去消息，“爸，再給我一年時間。一年之後，我會聽從您的安排。”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幾乎是秒回，“希望你說話算話，已經在外玩了那麼久了，也該玩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