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森看上去既尴尬又惱火,還有幾分不服氣。“這裡隻有我和菲利克。我們都是成年人。”他辯解道:“不是正片,隻是預告。就算是正片,這些影片也是完全合法的。”他在“合法”這個詞彙上加重了語氣。
夏丹淡漠道:“合法和合适是兩個詞,你可能需要加強通用語的學習,格拉尼先生。”
翰森不太情願的閉上了嘴。
“通知所有人,論文發給我。有思路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到我房間來找我。”夏丹簡短道。說完,她轉身向伊維的房間走去,對紅茶道:“醫療機器人狀态确認。”
這裡每個人的房間内都配有一個醫療機器人。人工智能連接了伊維房間的機器人,确認他的狀态沒有異常。
夏丹沒有去打擾他,而是轉身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的論文都發了過來,除了伊維。但夏丹現在沒什麼心思去看那些作業。
她順着原路返回房間,打開了懸浮屏。越來越多的懸浮屏出現,每個懸浮屏上都是拉斯特家的資料。
七聯的成人影像制作市場非常繁榮,養活着數以百萬計的大小公司。隻要申請獲批,一台光腦加上一個全息投影設計師,就可以生産影片。影片投入市場,靠閱覽量賺取收入。但閱覽量多少是個看運氣的事。新片上線,也許會火,也許會被淹沒在海量的作品裡。但隻要火了,制作公司無不賺得盆滿缽盈。
拉斯特是七聯最大的成人影像制作公司之一,蜜屋系統的推薦榜單上經常能看見它的商标。就像翰森所說的,蜜屋系統是合法的,與之相關的影像制作行業也是合法的。
夏丹作為一個成年alpha,自然也閱覽過這類東西。閱覽過,但并不會特别留意什麼。她本人的生活重心完全在工作上,日常很少留心工作之外的細枝末節。
理智上,她知道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是不可能的。冬青在星震中去世了。父親,母親,還有弟弟的死亡确認書副本現在還躺在她的終端深處。
可是真的太像了,那個背影。
夏丹與弟弟分别時,他确實還隻是個小孩子。但是在親人出事之後,她在那所為冬青進行過治療的醫院取得了治療時保存的基因樣本,并利用實驗室的光腦修複樣本,模拟出了冬青長大後的樣子。從童年,到少年,再到青年。夏丹曾把這些數據交給了星震災後處理委員會,收到的隻是勸她節哀的回複。
假如人生裡沒有那一場接一場的意外,冬青現在可能會和自己一樣,在某所大學裡擔任教職,又或者在某個大公司做一份工程或者設計類的工作。總之是世人眼裡相對安穩的人生。
夏丹看着屏幕上跑過的數據資料,最後自失一笑。
冬青如果活着,應該39歲了。而那個影像上的人還是少年。
她以為自己終于接受了親人全部離去的事實,原來還沒有啊。夏丹怅然地想。
短暫的影像在屏幕上來回播放,上面的人物看上去和真人無異。夏丹其實不太相信這類影片“全部由光腦和全息投影技術制作”之類的話——想要達到逼真而毫無破綻的畫面效果,經費是一定不會少的。那麼會不會有公司直接雇傭真人作為演員呢?一定會有的。
她能想到,其他人肯定也會想到。一件事隻要人類能想到,就一定會在人類的世界發生。
這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恐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