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些感激林夫人讓小桃來照顧兩人起居一舉，如若不然十傾曜肯定要跟他餓肚子了。

“此信是小桃帶來，說是許婆婆給的。”十傾曜簡單地說出這信來意。涼落祈說了句原來如此便舉着書信對着光看了看，以防萬一涼落祈還是問了一句：“小十可吃過早飯？”

“阿祈費心，都已經吃過了。”

涼落祈聽罷點點頭，又打了幾個哈欠後便一直沉默寡言地吃飯。十傾曜也不說，反而還将想來問要不要添飯的小桃示意不要上前。

就這樣過了會兒，涼落祈将面前那碗白粥喝下肚摸過一個熱騰騰的包子起身就向門外走去。不似尋常那番出門必說去處，句句定有回應，他是徑直地奔向門外，仿佛屋中沒有十傾曜，也沒有小桃，屋裡屋外隻有他一人，他不需要給誰說去處，也不需要回應誰。

他曾經一向如此。

“阿祈，要去哪裡？”

恍惚一聲阿祈，那呼喚如風吹入涼落祈雙耳。後知後覺人已站在門外，嘴裡還塞了一口包子。涼落祈回頭，望見十傾曜斜着身子正以一個胳膊支在桌上撐着頭盯着他。

聽見十傾曜問了嘴要去哪兒，涼落祈嘴裡還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開了口：“進層，桑官員外呀。”

“進城，上官員外家。現在動身？”十傾曜準确無誤地表達出了涼落祈的意思也動身走到他面前，涼落祈迷迷糊糊驚醒，愣在原地半晌才轉過身看着已經站到自己面前的人。

他果斷又折了回去坐到凳子上：“……不是，我們先吃飯吧。”

“涼公子……”

小桃剛見涼落祈反常之态，頓足在屋中沒敢吱聲。涼落祈剛剛冷着臉就往門外走，見十傾曜喊了他一句整個人才又恢複如常，小桃想不明白，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被髒東西……大白天的附身了啊？”

“……”涼落祈聽罷眉毛差點擰到一起，頹敗地歎了口氣，對小桃道，“我無事，讓你擔心了。”

小桃拍了拍胸脯安下心來轉身離開，複望眼前人涼落祈喉結下意識一滾，放下手中半個包子他啞聲道：“我那個……起床氣，小十别介意。”

是了，他一大早在清醒後又會陷入困覺，還未習慣家中有人，如往常一樣醒後吃飯，吃着吃着思緒不知飄向何處，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出了門。在這期間他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他喜歡在清靜的早晨獨自一人吃飯。

且那在專心吃飯時放空自己的面無表情在人看來總不似那總挂笑意的模樣，涼落祈這張美絕如畫的臉冷下來也是十分具攻擊性的。

如此下來，涼落祈将其歸于他有起床氣。

“祈哥哥！”去見許婆婆的路上，小碟抱住了涼落祈的大腿哭着不讓走，“祈哥哥剛回來又要走了，許婆婆說你這一走就不回來了！我不要你走！”

小蹿緊緊攥着衣角，倔強地将鼻涕吸了又吸最終喊她道：“小碟子！回來！祈哥哥和大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也有啊！”

“什麼事？”小碟眼淚汪汪地回頭問，顯然被他的說辭勾起了好奇心。

“等……哥哥們回來我們可要給他們展示我們的本領！你不是最想去學舞了嗎？”小蹿明顯慌了一瞬，想了想才言之鑿鑿模樣，小碟一聽樂了起來，擦了擦淚問：“娘親答應我去學了嗎？”

“我們去問柳姨！”小蹿重重點頭，伸手拉過小碟向後拽了幾步，“好好再見我們回家去吧！”

小碟一聽又低下頭，想掙脫開他的手，涼落祈得以脫身，這會兒見小蹿攔不住，便沖小碟子招招手：“你來。”

見她走來，涼落祈蹲下身，手中變戲法一般變出一支步搖，步搖浮在手上，讓小碟連連發出哇聲感歎。

這是他在吃荷花酥的時候無意發現的，想着要若未遇見這兩位小朋友，他便把這步搖交給許婆婆讓許婆婆轉交于小碟，沒想到現下直接派上了用場。

“離别禮物，若小碟不要就隻有離别沒有禮物咯。”涼落祈伸出手指如是道，“好好學舞，讓自己更好地成為自己。”

小碟聽不懂這話，但還是點了點頭未再糾纏，眼淚汪汪地說了謝謝便攥着步搖退到了一旁。

看着小蹿涼落祈早就想好了禮物，衣袖中已然扯出了半截紅繩，不料十傾曜先一步走過去，遞給他一個發冠。看着伸過來的手上躺着一溫潤如玉之物，小蹿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接不該接。

“留着。以後用。”

十傾曜難得開口，這次他衣袍一掀蹲下了身，同小蹿平視着遞出了發冠，見小朋友猶豫了數次也沒敢接過，涼落祈探過頭來笑道：“要好好長大呀。”

小蹿捧着發冠漲紅了臉，認真地點頭：“一，一定！”

許婆婆的信與十傾曜有關。僅僅是幾日相處她感覺得出來涼落祈的同伴，出現了。碰巧城中似乎總在鬧邪祟，她希望涼落祈和他的朋友可以以此為契機離開南村。

她感覺那位涼落祈口中的小十來此應該也是這個目的。但就算她不說，涼落祈憑昨晚同災離的寒暄中也得知了人界異變，離開南村也不過早晚。

同村中人拜别後，涼落祈什麼都沒有帶走，兩手空空同十傾曜坐上馬車向北行去。早晚離開亦能早晚回來，留下些東西便可記得住了。

“小十，你要不要做我的渡師？”馬車上，閑聊過後，涼落祈對渡師一事問了出口。他并不怯于直言，隻是對上了十傾曜他總要在心裡斟酌幾番。

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若他要有渡師，一定唯小十一人。能對小十感到親切，定是神魂有所共鳴。

思及此他又開了口，出言緩慢又夾着幾絲請求：“若要當我渡師，你以後就無法自由行于人界了，要同我一樣聽命于帝師，從此你也是天界人，小十可想好？我自是不希望小十來當我渡師的，所以我希望你拒絕我。”

“不過天界，天界的帝師還奈何不了我。渡師之位，阿祈不介意的話，我樂意之至。”十傾曜坐在他對面，聞聲擡頭，一副顯然我願意的表情。

涼落祈心頭一跳，眸子閃爍了一下又恢複如初：“所以小十到底為何而來？”

“我？”十傾曜架不住涼落祈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斂眸複睇間他對上涼落祈仍未收回的視線柔聲問，“阿祈到現在還沒有發現？”

“我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