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剛剛的談論已經覺得無趣,這會兒竟無一人發現那幾個明目張膽的蒙面人上了船。船上不是有位同僚嗎?他應該能發現及時将蒙面人處理掉吧?
這麼想着涼落祈稍稍向前走了幾步,但他并未看到那凡人口中“想獨自在船上曬曬太陽”的神仙,而蒙面人已經要接近那群舞女,涼落祈來不及同十傾曜解釋,馬上向岸邊奔去。
“老人家,這船先借我一用,多謝!”涼落祈對岸邊躺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的老人留下一個錢袋立馬躍上一小船内,又牽着一個以縮地成寸為媒向彩船遊去。
縮地成寸用在自身以外之物上會變得緩慢許多,且維持不久還十分耗費靈力,涼落祈靈力不多,但此距離用縮地成寸還是能應付得來,在十傾曜趕過來時他已經快接近彩船。
聽到老頭說兩艘船十兩時涼落祈隔着半個乎應下聲來,老頭驚地用手撐起半個身子,眼睛瞪得大如銅鈴:“哎我說你這個小孩,神仙了不起咯?人傻錢多唷?!”
望着那行得奇快的船老頭便看出來了是神仙,視線從漸漸遠去的身影上收回,他若有所思地掂了掂錢袋,最終從裡面拿出二十個銅闆又給他系好放在一邊,重新躺回了他的椅子上。
不一會兒一塊陰影掃了過來,老頭剛閉上的眼又睜開:“客人遊湖嗎?”
“不是。”那人開口,“來拿遺落之物的。”
老頭再一次撐起了身子,轉過頭端詳起身後人。來人嗓音沒有任何感情,聽起來清清冷冷的,清冷中還透着一股不愛廢話的攻擊感,聽着多少讓人不太舒服,老頭上年紀了,更是聽不得這語氣。
他本想好好讓這小夥說話客氣些,但看到他那面無表情的臉後他閉嘴了。老頭沒幹船夫這行前,多少會看點面相。
此人冷若冰霜的臉上印堂發黑,那眼神一直随着涼落祈移動,未看他一點,連同那向他伸來的手心處都冒着黑氣,與印堂上的一起流經心口,複又遊動到四體百骸。
見老頭一直盯着他看,十傾曜也垂下好看的眸子盯向他。微微蹙眉後,以為這老頭沒聽明白,他手指微微一勾又說了一遍:“錢袋。”
在登上彩船時,涼落祈聽到了尖叫聲,好巧不巧有位女子天不怕地不怕地舉着琵琶對着面前的蒙面人大聲嚷嚷:“過來我可就不客氣了啊!你别過來啊!”
蒙面人聽罷提劍就沖,身旁忽然一串黑色的東西蹿到了他的前面,緊接着是道白色身影,在自己還未看清是什麼東西之前鼻子上忽然火熱一片,他連連後退幾步站定,察覺臉上疼痛擡手往面巾上一抹,看到手上一抹紅才發覺面巾不知何時不見了!
涼落祈将那女子護在身後,手握面巾望着對面男子愣了一瞬,這正是剛剛買發帶時那個穿着上官家家丁衣服在街上閑逛的人!
蒙面男子大喊一聲“把面巾還我!”提劍便向涼落祈刺去,但涼落祈身前有符囚護着,凡人眼中看不清符囚模樣,男子隻看到涼落祈周圍有流光躍動,也不畏他神仙身份出劍照着他的心口直直對了上去。
但那劍挪入一分,就裂開一分,起初男子并未留意,一心想着是神仙又怎樣,直到看見涼落祈沒有一絲慌亂地面無表情地輕拂了一下衣袖,自己的劍突然炸開了半截險些反傷了他,他才驚魂未定的後撤幾步,看了看自己手中隻有半截劍身的佩劍。
“諸位不要慌!”涼落祈并未在意他,收回符囚,白袖向着一旁他牽來木船的方向一揮大喊道,“下面有船,大家先下去乘小船離開!”
這時岸上的人在聽到彩船上聲聲尖叫後才重新望向湖中,看到涼落祈救人時都是歡呼一片。
此時衆人口中“想獨自在船上曬曬太陽”的神仙也睜開眼,從船頂低處探下頭來看到涼落祈周身幾圈流動的黑色文字時眼都直了,但還是又躺了回去換了條腿繼續翹着,嘴裡叼着煙鬥面朝天吐出一圈煙霧,好不悠閑。
男子見狀把破碎的劍一丢,對着身後幾個蒙面人打了個手勢後從背後又抽出來一把劍,想來是使雙劍的,涼落祈上船時就注意到了他背後也背着一把。男子将劍握在手中随手一甩,竟有黑色霧氣自劍身中彌漫開來。
涼落祈盯着那黑霧短暫皺了下眉,一邊護着幾位舞姬和樂師下船,一邊看着面前五六個蒙面人一手慢慢幻出了負雪星河。
他先向着涼落祈沖去,手中劍身黑霧騰地冒出,其身後幾個蒙面人也一起沖了上來,涼落祈側身一躲,以負雪弓身抵住劍的側刃,一手抓住男子的手臂借力向後一推,拉住他轉了一圈向幾個蒙面人一甩直接甩倒了後面幾人。
男子站定躬身又猛然襲來,過了幾招男子突然伸出左手對着涼落祈劈下去,涼落祈躲閃一瞬便見男子邪笑着持劍斜砍向他的脖子,可這會護身的符囚并未出現。
符囚出現隻有兩種情況,主動召出或者感受到危險時自己出來。沒有一樣神器不耗靈力,耗的靈力沒有最多,隻有更多。他能保證自己靈力還算充沛,可此時他召符囚出來符囚卻并未出現。
虛晃的劍影擦頸而過,涼落祈猛然低下身子,劍刃從他頭上掃過,同時涼落祈一個側頸握住了劍柄反手一轉對準了男子,見手腕将折男子馬上松了手轉身就跑。
涼落祈将這邪門的劍在手中轉了幾轉,像在試這劍又像在耍這劍般舞了兩下後,最終挽了個劍花後他用力一擲丢向了男子。
劍身的黑氣随着他擲出消散于空中,但敗了一個,總會有身後沒敗的想求敗,那把劍渾身铿锵作響的插入闆上并未給幾個蒙面人警醒,涼落祈不願同他們繼續糾纏下去,視線一晃而過時他注意到身後立着的一個悠閑的人影:“……這位……同僚?”
“不必管我不必管我,諸位繼續!”那神仙這會跑到下面來跷二郎腿,好生享受的人似乎完全沒有一點危機感,桌子上擺着一壺茶,瓜子皮已經嗑了一地,頗有在看戲的架勢。
“唔……”
涼落祈本想請他離遠些省的負雪傷及旁人,可話音未落,一個蒙面人怒睜着眼睛便換了人提劍沖那同僚襲去:“狗神仙!”
本來還好好看熱鬧的人一聽直接就一個鯉魚挺身,手裡舉着剛嗑的瓜子皮就指向他,表情甚是嚴肅:“真是蝙蝠身上插雞毛,狗神仙還是個神仙呢,你算什麼鳥!你這鳥罵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涼落祈:“……?”
聽不太懂,但是感覺罵得很厲害。
聽他說這一句話的功夫,另一蒙面人一躍而起沖到還沒來得及下船的樂師背後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樂師吓得拿着蕭狠狠地朝他手背上擊打:“滾開!快滾開!”
蒙面人吃痛,一把奪過那蕭向身後一抛就要對女子動手,涼落祈見狀飛奔過去一躍而起握住那蕭,在蒙面人身後以蕭穿到他的喉頸處手臂彎曲一發力扼住了他。
蒙面人一陣窒息感襲上腦門,身體一陣癱軟松開了抓女子的手。
“快走!”
涼落祈松開手見蒙面人癱到船闆上對女子肅然一喊,那女子深呼一口氣轉身就跑,同其他幾人一起下了彩船。
末了才發現手中竹箫忘還回去,猶豫之際又兩個苟了許久的蒙面人沖了過來。
他心想要不趁此機會試試音殺術,隻是剛擺好姿勢那蕭還未放到嘴邊,幾個蒙面人就頓時立在了原地。
聽着不知道哪裡傳來的箫聲,涼落祈來不及思考,右手負雪星河幻出其形,暗含着肅殺之意。
他聽不出那婉轉動人的曲中有什麼能讓幾個蒙面人全都痛苦地捂着耳朵四下逃竄,涼落祈未曾多想,舉起負雪星河對着幾人拉開了弓。
看着被那同僚五花大綁起來的蒙面人,涼落祈将箫在手心敲了幾敲溫和開了口:“那個,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和平解決。在下不濟隻是一介文官,實在不想動手……所以你們到底是何人?”
看戲的同僚抱着他的大劍在一旁都聽傻了,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什麼。
和平解決?文官?不想動手?
他看着面前船闆上那剛才因為他放出的幾支箭造出來的大窟窿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