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韶撇撇嘴,用竹簽将叉着的山楂裹滿了幾層厚厚的糖漿送到嘴裡。
雖然災離仿佛在同他置氣般塗藥下手沒輕沒重,但好歹還是給他上了藥。
擇韶悶聲不語,一口一口吃着山楂。
“隻是這樣?今日你又殺了個侍女,到底想幹什麼?”
“天地良心,絕不是我的問題。”擇韶豎起三根手指否認,“不過出了意外,下午的蒲公草看不成了。我好傷心啊。”
“閉嘴吧。憑你德行想做什麼不能做?”災離放下藥瓶起身,“待午後給你派輛馬車,還能去。”
“你跟我一起。”
“你傷的是腿,不是眼。”
“我傷這麼重,你不陪我,你就是無情!”擇韶也顧不上手中的冰糖山楂了,開始叫嚷起來,“災離你跟我去看你跟我去看嘛!”
“早過弱冠,怎還如孩童一樣纏人無理取鬧。”
“管他而立不惑知天命,你也要跟我去!我可是特地為你尋的!”
“閉嘴,我去。”災離頭疼得不行,偏偏拿他沒有辦法,“不要惹是生非。”
“那是自然。”擇韶又叉起一顆山楂,細細地将糖漿順着盤緣蹭去,擡起胳膊遞到災離面前:“吃不吃?”
災離看也沒看:“我不愛吃糖。”
“對啊,所以我已經給你刮掉了。你看。”
災離順着山楂看向他的盤子,零零散散的幾顆山楂下面鋪着滿滿一層的糖漿。
忍住了想給他連盤一起丢出去的沖動,他溫聲道:“以後少吃點,神仙也會壞牙。”
最終沒接過那顆山楂,擇韶又重新裹上了糖漿:“才不呢。什麼東西還是甜最好吃。”
南風呼嘯處。
“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災離!”擇韶坐在廂裡嚷嚷,“我要出去看!出,去,看!”
“……”災離則在他對面安安穩穩地坐着,托着下巴透過掀起的布簾望向滿地的蒲公草,不打算理會他的鬧騰。
用過了午飯擇韶一刻也不停歇地就想出去,看太陽太大災離攔了住了他。聽他叨叨了快兩個時辰終于如願以償地來到了蒲公草之地。
沒想到還得寸進尺上了。
“災離,我腿都斷了,你讓我出去看看可好啊?”
“你不是說這是特地為我尋的,你看與不看沒有區别。”災離輕笑。
“……”擇韶終于在噎了一下後絕處逢生,“我後來可是說了要同你一起看的!”
災離起身,背過他蹲下身子,雙手背到身後圍在了擇韶兩側問道:“能借力趴我身上嗎。”
這是天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師彎腰屈膝,常理來說無論對天界的誰都是誠惶誠恐。
反而這擇韶偏偏不是常人,更不走常路,完全不當一回事的半爬半跳到他身上又下來:“我不!我要迎風感受蒲公草的飛揚!”
災離閉眼揉着眉心,認命地掀開車簾下了車張開手臂看向他:“滾下來。”
擇韶聞罷竟然咧着嘴笑開:“災離你可是帝師,怎麼能罵人!你可是從來…不對,你經常罵我滾!你很過分!”
災離站在地面上,看着手扶着馬車一瘸一拐出來的擇韶這會兒還靠在門框上數落他罵人的人,當即面無表情:“閉嘴,不想看就回去。”
看着人這才瞬間閉嘴笑嘻嘻地向他撲去,災離雖然嘴上十分不客氣,但将人穩穩打橫抱起的動作卻很柔和,倒是顯得他表現出的嫌棄和他本人性情格格不入。
兩人就這樣被滿天飄着的蒲公草包裹住。
“……風大了點,眼睛有點睜不開。”災離面無表情地開口。
“還行還行~”擇韶并未聽出他說話是有些故意将嘴張得很小的,結果剛開口嘴裡就鑽進去了什麼東西:“呸呸呸什麼狗東西向我嘴裡……”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嘴裡的狗東西不正是他想看的蒲公草。
“回去吧。”
又過了一會兒災離側頭,眼神已經鎖定了遠處還在賣力造風的兩位神官,歎了口氣,任蒲公草往自己臉上拍着,又低頭看向了擇韶。
“等等……粘上了。”擇韶伸手拂去了他臉上和頭發上的種子,聽他說粘上就粘上了回嘴:“它們才不配。”
回到馬車上看着災離閉眼小憩,擇韶本要伸手過去做些什麼,被災離開口打斷:“苌庥是怎麼一回事。”
“我還以為你沒什麼疑問了。”擇韶頭枕着雙手揚起下巴咧開嘴笑道,“我可是有好好幹活的。他就算自私地留在人界也不願讓妖族歸順天界,所以我才讓上官跹做了選擇啊。”
“她最終還是聽信了你。”災離不時看他一下,眼睛再次定在了簾外,“我分明告誡了她。”
“哈哈哈,你知道有意思的是什麼?”擇韶大笑着前仰後合,馬車都跟着晃了兩晃。末了他擦着眼淚對災離道,“當真精彩,上官跹有點腦子,但确實不多。”
在偶爾被災離使喚說想吃荷花酥的時候,偶然碰上了上官翩同攤主們說笑。
“您說您府上那個家丁啊?我看他今早就去王家酒肆那條街了,後來好像又去了西邊?”
一旁的婦人也道:“嗨呀,那是去西邊那個破落戶那兒了,院裡一共兩塊地,種了點菜還長得蔫蔫巴巴的那家。”
上官跹被人圍着,笑意盈盈地笑着回應:“這樣啊,知道他今天沒有闖禍,我就放心了。”
另一婦人伸出手又收回去,上官跹見狀兩手握住了她的道:“我好友的表弟還多虧各位擔待了。”
當時的擇韶聽着隻勾唇一笑便離開了。
講完以後擇韶眼裡噙着玩味,捏了個訣将自己頭發上和衣物上沾上的蒲公草種都除去。
“凡人嘛。神仙都貪得無厭,何況他們。當真天真得可憐,以為一切都握在手中了。不過你要謝謝我,我又為天界除去一個垃圾廢物神官。”
“苌庥讨厭你不是沒有道理。”災離閉上眼睛好像在休息,擇韶卻湊過來對着他動起手來。
“沒有什麼損失嘛。反正活捉苌庥本來——”
“就是個借口啊。”
災離的頭發被扯的生疼,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看到了帝師殿的正門。待車停下後,被擇韶抓在手裡的捏成歪歪扭扭一團的頭發頃刻散開。
擇韶松了手,懶懶散散地跟在災離身後下了車道:“唔。那片蒲公草開得還不錯吧。”
正想着要不要把那片草地圈起來占為己有時,災離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頭也沒回地開了口:“不要惹事。”
擇韶聞言痞裡痞氣地笑起來,雙臂擡向腦後一靠:“我想着下次換我抱你如何?”
“……”災離打算不理他,擡手順了一下自己腦後的頭發。
“禮尚往來嘛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