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落祈這樣想着，不自覺眯眼笑了一下。

那村民約莫和小十一差不多的年紀，是個小刺頭的模樣，聽到這話後他挂笑的臉上笑意蓦然不見。

雖然隻有一瞬，但重新揚起來的笑意比原本的還要寡淡：“小十一姐姐，二十四阿婆沒跟你們說？前面那可是我們的禁地……連聽夜大人都很少過來的……”

小刺頭神神秘秘地說着，聲音越壓越低，低到紅蓮和衡霧尋都彎下身子去聽他講。

“前面有個沒人住的廢棄屋子，那屋子外的牆可是會吃人的……被包住後……嘭——的一下！”

少年聲音在嘭時猛然拔高，給紅蓮嘭了個激靈，吓得衡霧尋炸出了白虎耳朵！

付逍攔住了龇牙咧嘴揮着拳頭就要沖上去的衡霧尋，聽得小刺頭捧腹哈哈大笑後繼續道：“那人全變成葉子了！多麼可怕的牆！多麼可怕的牆啊！吃人牆！吃人牆！幾位大人快些駐足回去吧！回去吧！……”

本就是探話的，紅蓮拍了拍胸脯緩了緩，立馬來了精神，卯足勁催着幾人上前去看，除了衡霧尋幾人都很感興趣，自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衡霧尋時不時輕喚兩聲十傾曜和涼落祈試圖挽回這一身反骨的決定，奈何他們中間隔着聞玉和紅蓮，四人和最前面的兩人離得又遠，涼落祈自然聽不到。

終于望見了小刺頭說的那無人居住的廢棄屋子，衡霧尋栖衡遮臉一臉讨好地靠近涼落祈。

此時涼落祈正專心觀察牆上的凸起，并未留意剛剛到來的衡霧尋被付逍勾着腰一把帶走：“這裡也有。”

十傾曜散漫地靠在一旁，盯着眼前人自己擱那兒觀望。

觀望錯的地方。

涼落祈繞着這家于臨魚最邊上的空房屋轉了半圈停腳：“浸了水的磚土牆，破舊的白燈籠，低矮的隔牆，牆上不明的凸起，台階上爬滿的青苔……和其他屋子沒什麼區别呢？”

他一手橫在胸下胳膊抵在上面托着下巴喃喃道：“印象中并沒有潮濕到牆都像浸過水的樣子……也沒有這些奇怪的東西。”

直到繞到了另一面，涼落祈才止住了話。十傾曜自然注意到他的停頓，默不作聲地順着他的視線向前方投去。

涼落祈看着眼前的牆面，一時間忘了說話。起風了，涼落祈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一片落葉飄下，他回過神來，突然想起來剛才小刺頭的話，瞳孔驟縮了一下：“啊。”

十傾曜道：“是活了很久的楓藤。”

這處破敗的房屋正巧是被隔開的，造在湖旁，臨湖一面與其側面的牆上爬滿了楓葉。

那株在牆角交界處長出的樹幹彎彎扭扭，粗的需兩人合抱。深棕的樹皮沒有一絲脫落，就像也沒有一片樹葉掉落在地一樣。

樹枝上空空如也。

它們長得還沒這破舊屋子一般高，一些枝葉順着兩側牆生長了起來，慢慢變成了楓藤。視線順着樹幹彎曲的方向望到一片湖，走近後瞧見湖中投着楓樹的倒影，涼落祈親眼看到那倒影盛放，楓葉布滿枝頭。

涼落祈回頭望着那光秃秃的樹枝，嘴張了張，視線落在楓樹又複落湖面，最後道出的話仿若低語：“……是我遊過的湖。”

“阿祈。”

十傾曜蹲下身，顯然也看到了湖底的金色，那是楓樹的另一部分延伸到了湖中，在湖底生長了起來。

他看了會開口道：“這楓藤被隔開，不見其他地方生出，不見它落葉，長得這樣旺盛，一直泡在水中也不會枯死嗎？”

就算是神仙，在水裡泡久了也會難受。

那楓葉是金色的，中央透着火紅光色，兩色交織煞是好看。

涼落祈伸出了手，手指上殘留着剛剛撫牆的泥塵。

“我不知道。”

十傾曜遞過去一塊細絹。細絹是白色的，細看是上好的布料制成，涼落祈知曉那細絹材質，同他的一模一樣。

同他曾用的一模一樣。

記憶中的他用得向來也不差，隻不過在初到人界後身邊便沒什麼東西。他現在手中的手帕還是在南山時在路邊的攤子上随手挑的。

本想用自己的，奈何涼落祈手伸入衣袖那一瞬涼落祈看到了自己的食指上沾上的泥塵與黏滑的青苔，猶豫了片刻他道了聲謝要接過。

十傾曜見狀收了回去，在涼落祈不解的目光下他将細絹展開，雙手捧着又遞過來：“我幫忙。”

看着十傾曜雙手托住那四角細絹伸來時，涼落祈垂眸看着他仔細包住自己的指尖輕輕擦拭。

幾縷碎發順着十傾曜湊過來的姿勢垂下，他神情專注地擦着不太好擦除的污漬，并未注意到發端蹭到涼落祈的皮膚上。

癢癢的。

涼落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