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正今日怎麼這般好性,競對那群老秃驢好聲好氣。堂堂青龍寺竟有妖孽藏匿,說出去真是笑掉大牙。”一上引冥通幰車,百裡淳便鼓起一張小臉,襯得男扮女裝的面容愈發嬌俏。
“青龍寺未領朝廷降妖除魔之責。今鬼母面在長安作亂,緻使無辜百姓受難,說到底還是司天監監察不力之責。”林思莊柔聲解釋。
“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怎麼就是我們監察不力了!”百裡淳眼神一冷,不耐煩道,“若要我說,幹脆将長安城内大小妖魔鬼怪逐一屠盡,殺一儆百,看誰還敢犯長安一步!”
說話時眉間丹朱法印隐隐凸顯,一雙美目中也有些許紅絲蔓延。
“小沒良心。”身後林思莊輕斥,監正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怎會就此輕輕揭過。
說着兩指猝不及防按在他頸間,額間法印金光大綻,下一刻乖張邪性的百裡淳便軟軟乖乖地癱倒在了他懷中,一張小臉越發楚楚惹人憐。
“不怪他。”薛無咎沒忍住,去捏他彈嫩白潤的小臉蛋。
林思莊拂了他的手,将人往懷裡帶了帶,随口道,“沒想到同光那老狐狸修得了蓮台境,今日竟叫他發現敏汝的身份了。”
薛無咎暗歎了聲“小氣”,讪讪收回手,嘴裡卻無所謂道:“發現了又如何。敏汝如此天資,遲早有一天會站在你我前面,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
“你就不怕宮裡那位知道了降罪?”見他這副混不吝的樣子,林思莊有些擔憂。
“知道了又如何,難不成還能誅我九族?”薛無咎眼神微暗,趁林思莊不注意終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了下百裡淳的額頭,而後心滿意足歎道:“可惜我父母皆亡,這九族裡沾親帶故最深的還是宮裡那層,他要誅就誅罷。”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比“敏汝是何身份”更讓人驚震,讓一旁裝鴕鳥狀的裴照忍不住連連喝水掩飾心中驚惶。
好在兩位不怕事的上峰都不欲多談宮裡那位,這一問一答後便轉而讨論起百裡淳為何暴露起身份來。
什麼身份?百裡淳不就是河東前百裡侍郎家的小公子,天象門麻衣道人的徒弟嗎?裴照豎起了耳朵,可随着兩位上峰談話的深入,大寒天裡他背後又漸漸浮起一層冷汗來。
“按理說敏汝體内有無相道長的法印加持,小小一個魅精還不足以讓他妖元異動。”林思莊指尖看着懷中人眉心淡淡薄紅,疑道,“難不成你我低估了這鬼母面的修為?”
“不見得。若鬼母面修為在你我預想之上,敏汝和從和早就命喪其手了。”薛無咎神色罕見嚴肅了幾分,食指輕點着桌面。
今日派百裡淳與裴照兩人迎戰,為的就是鬼母面的修為既在二人之上,又不至于傷了他們性命,受點傷吃點苦頭才好讓兩小孩長點見識,磨磨性子。誰知他二人如有神助,竟還完好無損歸來,身上的血全是精魅的血,身上的傷也隻是些許無傷大雅的皮外傷,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況且那鬼面魅修為雖談不上多高深,但也不至于被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壓制得毫無反抗之力才是。
“從和,我問你,你二人捉拿鬼母面時,身邊可有他人相助?”薛無咎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裴照。
裴照本還沉浸在“百裡敏汝有妖元”的驚詫裡,忽地被國公爺冷淩淩的目光一掃,瞬間就回過神來了。
“沒人相助啊。”裴照擾擾頭,一臉困惑,随即哀哀道,“監正為何會有此問,是不相信鬼母面是我與敏汝擒獲的嗎?”
“那倒沒有。”薛無咎摸了摸小狼狗的頭,安撫道。
“那擒妖途中,可有異常的事情發生?”林思莊反應極快,迅速明白了薛無咎所想,繼續問。
“異常的事···”裴照皺起眉頭,想了一會,道,“遇見兩個人算不算?”
風雪夜。四更天。什麼人會出現在青龍寺人迹罕至的槐樹林中?而那槐樹林還恰好是鬼母面的藏身之處?
薛、林二人一對視,都從彼此眼裡讀出了隐憂,示意裴照繼續說下去。
裴照被這兩位上峰淩厲的眼神看得心發慌,如今細想下來也覺不妥。如此凄風大雪夜,荒郊野地怎地突然出現一個男子和一個孩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