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這張冷心冷肺的臉早已被他捏得面如金紙,但他始終死死咬着嘴唇,不讓咽喉的本能呻吟洩露自己半分脆弱。
這樣平漠挑釁的姿态無疑加重了薛無咎的無名怒火,本是半懾半挾的威吓在此時燒成了燎原之勢,腦子裡湧現出一個念頭:脾氣這般硬,不下死手整治日後怕是要翻天。
“大人,薛将軍手下那個面容俏麗的小郎君原來真是白狐之子,我聽他們說要将那小郎君的妖元剖出來呐!大人,他們中有個人好生厲害,孟極打不過,你快去救救那小郎——”身着錦衣的圓胖小童邁着小腿蹬蹬而入,目光在看見薛無咎與謝吾時,腳步忽地一頓。
“咦?小将軍又在纏着大人做一些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嗎?”脆生生的童言若平地起驚雷。
吳用:???!!!
裴照:!!!???
孟極歪了一下頭,眨巴着眼,目光在薛、謝二人中來往逡巡。随即像是反應過來什麼,雙手掩住眼睛“騰”地轉過身去,口中又叫道,“大人,孟極什麼都沒看見!”
薛無咎一愣,腦子一轟,在明白為何謝吾知道今日鬼母面被劫之事那一刹那,腦海裡同時也閃現出一些曾經他強要謝吾時的片段來。
綠洲佛窟。佛陀斂目。
衣衫褪盡下兩具修長身體抵死纏綿。壓抑的呻吟聲起伏不定、旖旎難遏,驚得遠處黃沙漫天。
他猛然收回手,一張盡态極妍的臉上随之閃過一絲落寞與惶然。
喉間氣管突松,謝吾終是忍不住,扶着案幾開始不住咳嗽。剛因瀕死而充血的臉頰迅速變得慘白,襯得一雙澹然無波的鳳眸愈發幽深。
“謝公子,請讓小老幫您看看。”吳用回過神,急忙上前查看謝吾的傷勢。
他饒是再沒眼力見,也知薛無咎對這位謝公子自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單說剛才那情況,換做旁人國公爺早就下死手了,而他現在則該拿着白布替這位來曆不明的謝公子蓋面了。
“不用。”謝吾擡手制止,剛開口就忍不住咳了兩聲,沙啞道。
“你說你見到敏汝了?在哪裡見到的?快帶我去!”另一旁懵掉的裴照終于找回一縷神思,轉身蹲下把住孟極雙肩,說得又快又急。
孟極被他握得有些疼,不悅地掰開他的手,轉過頭拿眼角偷偷觑着謝吾。好一會,似得到了謝吾的同意,他才揚起下巴開口道:“你說的敏汝是那位漂亮的白狐之子嗎?”
裴照一滞,随即重重點了點頭。
孟極皺起眉頭,蹬蹬跑到謝吾身邊,小大人一般說道:“那就是了。”
“我是在青龍寺大雄寶殿見到敏汝的,他被幾個和尚押入了佛像後的地府中。大人吩咐我,若中途那群神秘人将你或是那白狐之子捉了去,便先緊着将你們救出來。”
“但我沒想到那群人中竟有個那般厲害的,我打不過他,更救不出那白狐之子,所以就先跑回來找大人了。”說完,孟極往謝吾身旁又靠了靠,像是小孩做錯事求原諒般仰起臉,看着謝吾低低道,“大人,孟極真的打不過。”
後者聞言,則擡起手親昵地摸了摸他的頭,而後不顧喉嚨嘶痛,柔聲安慰着他沒關系。
薛無咎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謝吾有這樣柔和的一面。
其實從五官到身形,謝吾都像是一個溫潤如玉的文雅書生,可偏偏這樣一個看似溫和之人,通身氣質清冷又堅硬,若萬年寒冰,仿佛世間再熾熱滾燙的火也難将他焐熱似的。
這樣的謝吾讓他心中一顫。
薛無咎眼皮輕垂,看向孟極:“那走吧,去青龍寺,勞小孟極給我們帶路。”
但孟極沒動。他看看薛無咎,再看看謝吾,這兩人的狀态似乎讓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走吧。”見孟極在等他點頭,謝吾無聲歎了一口氣,示意他扶自己起來。剛被薛無咎這麼一鬧,他本就強撐着的精神越發不好了,一張臉白得如紙糊似的。
“你在家就好,吳老留下照顧你。”薛無咎瞧着謝吾是要跟着他們去的意思,忙按下他,語聲也緩了不少。
他自知自己苛待好人,現懊悔得緊有滿腹疑惑也不敢再多問,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你放心,孟極我會安然無恙地······”
謝吾卻直接打斷他,眉宇間也露出些許不耐煩來,輕嗤道:“國公爺,你再婆婆媽媽,你底下的小朋友可真就救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