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又重新合上窗簾，隻留一條細小的縫，像一條白線，把被子斜分成兩半。

“吃點粥嘛？”

“不吃。”

林珊翻身，拿後腦勺對着他。童真還沒見過這樣沮喪狼狽的林珊，鋪在枕頭上的頭發油得打绺。他“哦”了一聲，輕手輕腳地把她的被角掖好，然後坐在床沿陪她。

房間裡很安靜。偶爾客廳傳來電視機的響聲，以及徐娟逗西西笑的說話聲。

被子上的那條白線，慢慢移到床尾。童真一直沒有動彈，一副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你個憨戳戳！我說不吃，你還真不給我吃？”

林珊掀開被子，坐直上半身。

童真連忙把粥端出去熱了一下，又加了點小菜腐乳，重新端進來，一勺一勺喂給她吃。

她拿過他手裡的碗，一口氣喝完剩下的粥，忿忿不平地說：

“為什麼所有女人都讨厭我，無論是讀書，工作，還是現在？我明明對她們那麼好。高三那年我每天放學給倩倩補數學，我讓王皓老婆認清枕邊人的真面目，我手把手教胡欣如何寫招股書……她們為什麼要恩将仇報？”

“那幸好你生了個兒子，咱家沒有别的女人喽。”

林珊被他逗笑了，嗔怪道：“你啥時候學會的油嘴滑舌？”她又歎道：“我好想有一個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閨蜜啊！”

童真把黏在她臉頰上的頭發捋到耳後，想了想，說：“她們不是讨厭你，隻是讨厭自己不夠美好而已。”

林珊沉默半響，似乎是在咂摸他的話。她捧着童真的臉，說：“童真，從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确信，哪怕全世界背叛我，你都不會，對不對？”

童真不敢正視她灼灼的目光，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大腿。

這副模樣被林珊解讀為害羞。她親親童真的臉，一眼不眨地盯着後者的眼睛，再問：“回答我，你不會背叛我，對不對？”

童真點頭，眼神有種毅然決然的決絕：他與韓東臨的荒唐事，就讓它永遠葬在心底吧。

林珊掀開窗簾的一角，悄悄往外看。

王皓老婆還在樓下徘徊，逢人就控訴林珊的“罪行”，說她的壞話。

童真：“要不我們搬家吧？我去找個新的住處，讓她找不到我們。”

林珊搖搖頭，說：“我沒有錯，為何要逃？”

又說：“你出去吧。”

童真：“啊？”

“我要洗澡了。你要幫我洗嘛？”

林珊抽開浴袍的腰帶，童真捂着臉跑出房間。林珊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

“林珊是個狐狸精，勾引我老公。我們原本恩恩愛愛，要白頭到老。若不是她，我老公也不會跟我離婚……你可要小心點。”

“媽媽，啥是勾引？”

鄰居捂住女兒的耳朵，拽着女兒走了。

王皓老婆又拉住隔壁樓的嬢嬢，祥林嫂似的重複：“林珊是個狐狸精……”

“你說得沒錯，我是個狐狸精。”

王皓老婆怔然回頭。

黑洞洞的單元樓門裡，林珊邁着步子，款款而出。她給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理了卷發，畫了精緻的妝。整個人像會發光的女神。

王皓老婆低頭看看自己邋遢的居家棉服，半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林珊輕柔地說：“你說得沒錯，我是個狐狸精。所以王皓和你離婚，不是你的錯。吳燕燕，在這樁婚姻中，你沒有錯。你做得很好，值得更好的生活。”

吳燕燕仰起頭，兩滴淚被逼出眼角。

林珊走近她，遞給她一支口紅，說：“回家吧，洗個澡，換上新衣服，一切都會變好的。”

吳燕燕打開她的手，惡狠狠地說：“老娘美得很，犯不着你可憐！”

說完，吳燕燕扯掉橫幅，扭腰擺跨走了。

童真意外：“就這麼走了？”

“她不會再來了。她這麼做，無非是為自己的婚姻失敗找個借口罷了。”

林珊把橫幅卷成一團，塞進童真懷裡，囑咐道：“拿回家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