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說得比唱得好聽。那你昨天搓麻将輸我的一百五十塊錢,啥時候還我?”
老伍小麥色的臉皮漲得發紅:“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喊你去趕場,你要來抵黃,太不仗義!”
他眼尖,一眼看到往裡走的童真,連忙拱手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說完,他拎起放在桌角的手提包,腳底抹油,朝後門口溜。
童真早猜到他的想法,先他一步抄近路跑到後門,把他堵個正着。
“童真,我真沒錢。兜比臉還幹淨,不信我翻給你看,”他把上下四個兜翻出來,幾顆瓜子花生掉在地上,“我要是有錢,犯得着天天給一群老頭講話解悶,賣點保健品混口飯吃嘛。”
“找你不是要你還錢的。”
老伍嬉皮笑臉:“那難不成你是來給我拜晚年?”
童真揪住他的耳朵:“你算哪門子長輩,少他媽的占老子便宜。”
老伍連聲“哎呦”叫喚,又說:“論輩分,我也算你舅不是?”
“屎殼郎爬到花朵上,自以為有多美。這話你也有臉說?”
童真手上加一把勁,老伍喊得像遭宰的鴨子:“你輕點,要是讓裡面的人聽見,我樹立的光輝形象就塌房了。”
“幫我個忙,你欠我的錢就不用還了。”
童真剛松手,老伍捂着耳朵往後跳了一步,說:“車馬費總得加一點,一口價,兩千!”
童真豎起眉毛,再次伸手去抓他。
老伍早有準備,頭一偏,躲過童真的手,說:“你能來找我,就說明這事不好辦。我也得擔着風險不是?”
“錢事後付。”
“成交!”
老伍主動朝童真伸手,趁握手時摳了一下對方的手背。見他手背上留下四個月牙形狀的小坑,老伍神清氣爽地笑了。
他拍拍童真的肩膀,眼中頗為神往:“好幾年沒吃過你炒的辣子雞喽,一想起來,幹啥都不得勁。”
“别得寸進尺!”
老伍自顧自打開大白的後備箱,将手提包扔進進去,毫不見外地鑽進副駕。
童真杵在原地瞪他,他笑嘻嘻地探出一張老臉:“還不走,你不是還有要緊事要做噻?”
兩人來到火鍋店。
老伍裡裡外外溜達了一圈,啧啧道:“咋跟遭過洗劫似的,破破爛爛,連瓶好酒都沒得。”
童真在案闆上剁雞丁,敲得“哐哐”作響,假裝沒聽見老伍的嘲笑。
辣子雞丁是童真的拿手菜。将雞剁成拇指大小的塊兒,先炸後炒,表皮炒得麻辣焦香,裡面的雞肉還是嫩的,甚至帶着汁水。
童真拿了一瓶做菜的黃酒給老伍。
老伍一口小酒,一口雞丁,吃得滿面紅光,比過年還高興。
童真說了韓東臨的情況,撇去親子鑒定的根根葉葉,隻說他是一個朋友,因為欠債不還,被債主拘禁了。他計劃偷偷潛進莊園,把人救出來。
“你小子行啊,交新朋友了,大康該要跳腳了吧?”老伍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說,“他對你很好嘛?值得你這樣為他擔風險。”
童真沒搭理,兀自拿出手機,給明仔打電話。
隔了一會兒,明仔到了,帶來了一套莊園的地圖,包括電路和監控線路。老伍看到圖紙的一瞬間,神情迅速變得嚴肅。他摸出一幅老花鏡戴上,認真地研究起地圖。
“莊園的管理是外松内緊。看起來沒什麼,但暗中布置了很多監控。韓……人被關在地下室,就在這裡。”明仔那筆在圖上畫了一個圈。他擡頭看了一眼童真,奇怪道:“你很熱嗎?出這麼多汗?”
“竈台的火太旺,烤的,”童真擦擦額頭滲出的冷汗,打開空調,加大風量。他假裝不經意地問,“屋子裡有監控嘛?”
“公共區域,比如走廊、會客廳有,卧室和洗手間沒有。”
童真強行把在胸腔裡蹦極的心按回原處,問老伍:“搞不搞得赢嘛?不務正業十幾年,老底子恐怕都沒了哦。”
老伍的眼神越過鏡框射向他:“鏟鏟!你出去問一下,哪個上了年紀的沒聽過我伍鳴山的大名?當年我可是國營拖拉機廠的紅旗手!”
他氣鼓鼓地往外走,童真在背後喊他:“你去哪裡?”
“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得先回去拿工具箱。你跟我回家不?”
童真搖頭說不去。
他是一隻蛻過殼的蝦子,擺脫了窩在老巷子裡的家,已經幸福地擁有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