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走錯場的演員,韓東臨一陣風地來,一陣風地走了。
童真把人抱到休息室的沙發上躺下。
守着他。
太陽逐漸西垂,窗台上一棵吊蘭的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
馬經理一會兒過來探探他的鼻息,一會兒過來戳戳他的臉頰。
“大師不會死在我這裡吧?”
童真安慰他:“不會。過一會兒就醒了。”
馬經理還是不放心,摸着光光的腦門想了片刻,走到角落裡小聲打了個電話。
童真想了想,問:“你這裡有廚房沒得?我能不能搞點吃的?”
馬經理朝門外指了指,說:“出門右拐。”
在廚房裡捯饬了一刻鐘,童真端了一碗陽春面出來,差點迎面撞上一個人。
對方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裡提着一個醫藥箱,脖子上挂着一個聽診器。他連忙往後退半步,避開灑出的面湯,微微鞠躬道歉之後,快步走了。
回到休息室。
馬經理歪着頭,坐在韓東臨的身旁,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緊緊壓着後者手臂上的一坨醫用棉球。
“提前說清楚,我請醫生來做了身體檢查。大師以後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可别賴上我。”
童真沒好氣地放下面碗,擠開馬經理。
掀開棉球,有一個小紅點,是抽血的針頭留下來的。童真惱怒:“哪個同意你抽血的?”
馬經理捂住眼睛,說:“哎呦!趕緊按回去。我暈血,可看不得這個。”
又說:“你放心,我請的是正規醫生,就當給大師免費做個體檢嘛。”
說着話,他抽抽鼻子,問:“你做了啥子?好香哦。”
童真護住碗,說:“不是做給你吃的。今天是阿東生日。”
“你再去做一碗,我給你打個對折。”
童真想了想,說:“要不我做兩碗,賠償就全免了呗?”
馬經理睜開眼睛,捏捏肚皮上的遊泳圈,遺憾地搖頭說:“吃不了,兩碗太多了,一碗就夠。”
嗦面的稀裡蘇魯聲靜靜地回蕩在休息室中。馬經理吃得大開大合,油光滿面,一口面就一口湯,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賈東慢慢睜開眼。
童真扶他坐起來,把面碗端到他面前,說:“餓了吧?我下面給你吃。”
賈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好像一面蛛網,撲到臉上,癢癢的。童真後知後覺自己說了啥,鬧了個臉紅。
馬經理連忙放下碗,拍手唱道:“happy birthday to you,祝你生日快樂……”
同時,一個秘書打扮的男人端着生日蛋糕進來。
童真和賈東莫名其妙地瞅着馬經理。
馬經理捋捋腦門上不多的頭發,哈哈笑道:“能和大師一起過生日,是馬某的榮幸。”說完,他拿出手機,突然擠到兩人中間,“咔嚓”一聲自拍了一張合照。
賈東沉着臉,把他推了出去。
馬經理立在他們面前,叉開手指放大照片,熟練地挑選濾鏡。他一邊P照片,一邊說:“别不高興。就沖這張合照,我再給你們減十萬。”一百萬的債務瞬間降到了四十萬。
童真:“在你眼裡,任何事情都标了價格嗎?”
“那當然,我馬某是個生意人。就連藝術都能明碼标價,何況是一張照片?”馬經理擡起厚厚的眼皮,看向賈東,說:“簽約的事,大師再考慮考慮?”
賈東低頭一一撫平西裝上的褶皺(剛剛睡覺壓出來的),然後才開口:“不用考慮了。”
馬經理遺憾地“啧”了一聲。
賈東又說:“合同拿來,我現在就簽。”
“哎呦,大師您說話可别大喘氣,馬某的心髒受不了。您稍等,我這就去拿合同來。”馬經理喜笑顔開,腆着肚子喜滋滋地跑出去。
童真攔在門口,斬釘截鐵地說:“不簽!”
馬經理問:“為啥?”
“不簽,就是不簽。”
馬經理斂了笑,臉上的橫肉挂下來,兇相畢露:“你不過是個臭司機,大人談生意,有你插嘴的份兒嘛?滾一邊去!”
“你再說一遍!”
聽見聲音,馬經理回頭,不由得愣住了。
賈東站起來,背光站着。模糊的面容看不出情緒,但他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場席卷了整個房間。
手機在褲兜裡震動個不停,馬經理掏出手機,臉色一變。像捧着貢品般小心,他捂着手機一路小跑出去了。
隔了半響,他又回來了,身後跟着四個壯實的保安。
馬經理笑容滿面:“我們都冷靜一下,從長計議。你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過幾日咱們再商量。”
在馬經理和四個壯保安的“微笑關切”下,童真簽了一份四十萬的欠條。
秘書詫道:“就這麼放他們走啦?”
馬經理望着賈東的背影,激動地眨巴眼:“他可是能下金蛋的雞,咋能随便放他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