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童真預定得早,恐怕要多花不少冤枉錢。
所有的花圈都是千篇一律,挽聯也無特色。文雅一點,則是“壽終德望在”,“身去音容存”之類,樸素一點,則是“沉重悼念韓老先生”雲雲。
有一個花圈擺在角落裡,有點特殊。挽聯是空白的,隻有一個落款:宋丹青。
“勞駕,借個火?”一個女聲在身後響起。
童真轉過身,一位面容清雅的女士亭亭立在面前,兩指夾着一根細煙。她穿戴體面,但臉色發黃,有點氣血不足的征兆。
她淡淡一笑,說:“看來覺得無趣的人,不止我一個。”
“悠悠?”童真下意識看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
“現在很少有人叫我小名了,大家都叫我韓太太。”
童真沒有拿出打火機,說:“抽煙對身體不好。”
許攸笑了。她忽然探手,奪過童真手裡剩下的半根煙,煙嘴對着煙嘴猛然一吸。
她吐出一口煙,又說:“某種程度上,你和韓東臨是同一種人。他是單純的壞,你是單純的好。單純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很好騙。”
驟然聽見“韓東臨”三個字,童真的心髒一陣緊縮。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懷過孕。”
“怎麼會?”童真愣住了。
這時,林珊找過來,見到許攸,客氣地問了一聲好,就把童真拽走了。
她埋怨道:“你真是鐵絲拴豆腐,提不得。這麼大的場合,大家都看着呢,你也不給我點面子,說跑就跑了。”
童真:“她沒懷過孩子?”
“噓!她悲傷過度,精神出問題了。”林珊點點自己的太陽穴,小聲說。
路過花圈叢時,童真又掃了一眼那個奇怪的花圈,問道:“你們公司有個叫宋丹青的人嗎?”
“公司有幾萬個員工,我怎麼曉得?”林珊有點不耐煩,催着童真快走,“馬上要輪到我們獻花了。”
一個黑色的人影從花圈叢的背後閃過。那人高高瘦瘦,戴着鴨舌帽,步子邁得又快又急。
“我還有事,不去了。”撇下林珊,童真拔腿跟上去。
那人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童真撒腿就追。兩人一前一後跑進殡儀館後的樹林裡。
童真追不上他。眼看那人就要消失在視線裡,童真脫口喊了一聲:“韓東臨!”
那人的腳步沒有任何停滞,踩着厚厚的落葉,很快就消失了。
童真躺在地上,喘着粗氣。
灰色的天空被樹木劃分成無數份。
一隻斑鸠掠過近乎憂愁的天空,最後停在正上方的樹杈上,好奇地打量躺在地上哭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