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準時趕回藝術中心,接西西下課。
西西意猶未盡地向程秘書揮手。
童真:“宋先生呢?我能不能見他一面?”
程秘書看了一眼時間,搖頭說:“現在是四點一刻,宋先生有要緊事忙。”
昨天好像也是這個時間點被趕走的。
童真失望地領着西西回去了。
等公交車期間,童真問西西:“今天都畫什麼了呀?”
西西搖搖頭,說一整天,都沒摸過畫筆。第一節課,宋老師教他冥想,在腦海中作畫。
空氣裡的一顆塵埃,可以變成一個星球。上面開滿了金色的花朵,每一朵都比一個足球場大。花柱像一根根路燈,圓圓的紅色花蕊發着光,吐着比可樂還好喝的花蜜。長着翅膀的恐龍在花蕊間飛來飛去。花蜜被恐龍搖落,剛好掉進原始巨人嘴裡。
童真納悶,冥想和畫畫有什麼關系?
說着說着,西西的小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他皺起眉頭喊餓。
“程秘書做的菜好難吃哦,我都沒吃飽。我想吃爸爸做的菜。”
童真的心化作一灘水:“再堅持堅持,回家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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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門口的馬路牙子上,一過了下午六點(城管下班了),就冒出許多菜攤子。
不知是否在皇城根下的緣故,華城的農作物長得比山城的大氣。比成人手腕粗的糯玉米,腦殼大的圓茄子,拳頭大的甜椒,可以甩起當繩跳的豇豆角。
童真買了一兜子菜,問:“為啥不送蔥?”
小販被問得一愣,随後甩出一把蔥:“拿去拿去!”
看到巨長的蔥,童真也愣了。
大蔥比西西的個子還高。
西西幫童真扛蔥。蔥葉子拖在地上,像一條綠尾巴。
第二天,童真比昨天早起了一個小時,燒出三菜一湯:青椒肉片、西紅柿雞蛋、油焖茄子,排骨冬瓜湯。分裝成四份。兩份是他和西西的,兩份給林超和田來帶上。
林超高興得給童真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田來抿抿唇,把林超擠開,也虛虛地抱了抱童真。
抵達藝術中心,剛好上午九點。
童真哀求:“程秘書,能不能讓我也進去旁聽一下?就半個小時,不不,一刻鐘就夠了。”
程秘書鐵面無私:“不可以。”
她看到他拎着的手提袋,問:“這是什麼?”
童真打開飯盒,說:“我給西西準備的午飯。”
一股誘人的香氣鑽進鼻子裡。程秘書吸了一口氣:“有多餘的嘛?”
“還有一份,是我給自己準備的。這裡附近沒什麼餐廳。”
程秘書:“你把午飯讓給我,我就讓你進去。”
“好。”
程秘書領他們進了一個房間。房間鋪着楓木實木地闆,在陽光下呈現粉色和米色之間的色澤。薄薄的紗簾上印着各種姿态的綠葉,和初夏的天氣很相宜。
未等程秘書囑咐,西西主動脫掉鞋襪。
童真悄悄把一隻破了洞的襪子團成一團,塞進鞋子裡。
光腳走進房間,再進一個門,才是畫室。和上次見面的陽光房不同,這間畫室空無一物,除了落地窗前一大一小兩個蒲團。
宋丹青背對他們打坐。陽光迎面撞上他的胸懷,把上身的白襯衣照得透亮。童真甚至看到了他腰線和上臂的輪廓。
程秘書悄無聲息地退下去了。
宋丹青朝西西招招手,然後指指身旁一個小号蒲團。
西西走過去,照着宋丹青的姿勢盤腿坐在蒲團上。房間裡空空蕩蕩的,連凳子都沒有,童真隻好也盤腿坐在距離師徒兩人最遠的角落。
整個過程,宋丹青沒有給童真一個眼神。
眼見師徒倆又要沉入冥想,童真忍不住開口:“達芬奇學畫,從畫雞蛋開始,我覺得是個好主意哎!”
他把随身帶來的保溫袋打開,拿出一飯盒的熟雞蛋。雞蛋碰雞蛋,雞蛋碰飯盒。靜似真空的房間裡,闖入不太和諧的噪聲。
宋丹青終于看向他,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不悅的光。
“程秘書!”
程秘書小跑而來,把童真拽了出去,推進一間會客室裡。
程秘書:“你不是答應我要保持安靜的嘛?”
童真:“宋大師為啥不畫畫?”
程秘書:“尋常老師隻能教出尋常學生。非凡的藝術家一定會另辟蹊徑。就像井底的蛙難以想象鷹的翅膀,天才的境界我們普通人難以理解。如果你想讓西西學畫雞蛋,可以去找任何一個美術老師,幹嘛要耽誤宋大師的時間?”
她看童真可憐楚楚的,不由得多說兩句: “如果說才華是船,那麼想象力就是帆。沒有想象力的畫家,再精雕細琢,也不過是畫匠而已。明白了嗎?”
“唔。”童真沮喪:那他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宋丹青畫畫啊。
童真想趁機打聽點宋丹青的消息,比如在他成名前的事迹。
程秘書一問三不知。看着她沒什麼表情的臉,童真摸不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單純嘴嚴。
童真打聽了廚房位置,拎着飯盒去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