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水煮蛋剝了,下油鍋炸,做了一道紅燒虎皮雞蛋。
程秘書循着味道出現,嘗了一顆,死氣沉沉的眼睛驟然亮了。程秘書看着苗苗條條,胃口不小。不僅吃光一份午飯,還吃了五個雞蛋。
童真:“宋先生中午吃什麼?”
程秘書一拍腦袋:“要死,我忘了!宋先生一定要在十二點整吃午飯,否則就會發脾氣!這下好了,我落下一個把柄,不知道要被他念叨幾回。”
童真翻冰箱:“交給我,來得及。”
當系上圍裙,程秘書覺得面前的男人氣質陡然一變,變得潇灑起來。
童真做了一盤辣子雞,紅紅火火的,辣香四溢。
程秘書更加絕望:“紙補□□,越補越破。宋先生不吃辣呀!”
“算了,有總比沒有強。你送過去吧,記得千萬要說是你做的。作為交換,我幫你喂西西吃飯。”
宋丹青的筷子懸停在盤子上空,遲遲沒有落下。
童真坐在對面,殷切地看着他,絮絮叨叨:“辣子雞是我最拿手的菜,我在老家開了一家店,專賣辣子雞。和我一起開店的還有個兄弟夥,最愛吃我做的菜。他和你一樣,畫畫好看。”
宋丹青放下筷子,漆黑的眸子好像吸進了所有光。
童真從兜裡掏出粘好的小畫,遞給對方,說:“可惜了,他隻剩下這一幅畫了。”
宋丹青沒伸手:“他去哪裡了?”
童真搓搓臉,發覺自己的聲音哽住了:“我不曉得。很多人說他死了,但我不信。我很想念他。”
“他叫什麼名字?”
“韓東臨。”
宋丹青半垂眼。他的睫毛又密又直,在眼底投下一弧陰影。
他放下筷子,說:“都端走。我要午休了。另外,轉告程秘書,她這個月的績效沒有了。”
童真從他的臉上沒有看出什麼表情。
程秘書把辣子雞啃得一塊不剩,還把雞骨頭“噗噗”吐得滿地都是。
程秘書是個财迷。扣她的績效,比剜她的心還要痛:“哈!沒良心的,老娘不分白天黑夜伺候他,一個頂三。他輕飄飄一句話,就把我的獎金給扣沒了。”
童真想起昨晚偷看的景象,尴尬地偏過頭。
程秘書湊近他的臉,盯住他的眼睛:“你在想什麼龌龊的念頭?”
童真支支吾吾:“你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程秘書身上,也有一股好聞的幹暖香氣。
程秘書臉紅得要爆炸:“你想什麼呢?老娘才看不上這個小氣鬼!”她撸起袖子,指着手腕上的膏藥,說:“我加班加到腱鞘炎發作,偷偷用他幾張秘制膏藥能咋啦!”
童真低頭聞了聞——果真那股味道來自這裡。
他真的誤會了。
童真感覺很抱歉。
程秘書帶西西午休去了。童真獨自呆在廚房,重新做了一份清淡的午飯——清蒸白魚,白灼芥蘭,蛤蜊炖蛋,端去宋丹青的休息室。
隔着門,他隐約聽見宋丹青在抽泣。腦子還沒細想,大腿肌肉已經作出反應——直接一腳踹開了門。
四眼相對。
宋丹青的眼睛像兔子一樣紅,鼻頭粉粉的,下面還有一道清水鼻涕沒來得及擦。
他身後的電視正播着偶像劇。楚楚可憐的主角聲嘶力竭:“我要讓你心愛的人一個一個離開你,你将獨自活在世上,生不如死!”
後來,童真才知道,原來宋丹青的“要緊事”,就是定時定點看偶像劇上新。這個秘密愛好,原本隻有程秘書知道,現在又多了一個人。
童真迎着宋丹青想要殺人滅口的眼神,支支吾吾:“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宋丹青接過托盤,雙唇之間擠出一個幹幹脆脆的“滾”!
如林子裡被驚動的鳥雀,童真撲騰着翅膀,奪門而逃。
下午兩個小時的課程,宋丹青沒有搭理童真。
西西沒有覺察出大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朗朗地描述腦海中的世界。
他指着地闆上的樹影,說這是馬裡亞納海溝裡的沉船在海底留下的影子;一陣風吹進。空中一團塵埃碰到了一起,另一個維度的宇宙發起了星球大戰。恒星爆炸時的飓風,瞬間湮滅整個星系。
童聲甜甜糯糯的,像剛出鍋的藕粉丸子冒出的香氣。
宋丹青閉着眼睛,身體以難以察覺的幅度左右搖擺,似乎在跟着西西的叙述,與他在另一個世界裡遨遊。
忽然,西西的聲音變得急促:“我們開着飛船去解救被外星人綁架的國王。我們的蹤迹被敵方發現,要糟了!”
童真插嘴:“我會說外星語,我來當翻譯。”于是,他叽裡咕噜地說了一串自創的“外星語”,戛然而止——他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宋丹青終于看了他一眼,眼神沒那麼冷淡了,甚至閃爍着星點笑意。
下課,程秘書說:“明天不用來了。”
童真耷起腦袋,心想自己把宋丹青得罪狠了。他要開除西西,也是正常。可憐的西西,還沒握上畫筆,就被逐出師門。
西西這個小傻瓜,聽到不用上課,還原地蹦得老高:“爸爸,明天你帶我去買個奧特曼書包!”
程秘書:“你想啥呢?宋先生明天要去公司開會。後天照常啊。”
回去的路上,西西捂嘴打了個哈欠,臉上有種意猶未盡的疲憊。童真問他,國王救回來了嘛?西西說,那已經是五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隻有總統了。
回去的路上,西西趴在童真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偶爾一兩聲呓語,像是在和外星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