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抵達華城,一落地就打車去了之前在華城住過的那套房子。
他撲了一個空。那套房子已經被林珊出租出去了,開門的一對男女戀人,好奇又帶着戒備地看着面前這個疲憊又落魄的男人。
童真這才意識到,世界這麼大,林珊有錢有資源,有的是辦法把孩子藏起來。
路過小區裡西西玩過的滑滑梯和秋千,童真終于繃不住,坐在一棵桂花樹下流淚了。和西西一起玩過的鄰居家孩子認出他,想湊上來打招呼,被他媽媽拉住了。
媽媽小聲說了兩句話。孩子天真地問:“媽媽,什麼是出軌?”
女鄰居捂着孩子的嘴,連拖帶拽走了。
華城的秋,天空高遠,落日像一個磨盤壓在童真的肩膀上。他沉重地邁着步子,走在車水馬龍的街上。想到要在這麼大的華城裡找出一個孩子,他幾乎要絕望!
他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那張商務艙機票上,吃飯的錢都沒有了,何況是住宿和返程的旅費?
坐在馬路牙子上,在手機剩下最後一格電時,他想了想,給程秘書撥了一個電話。原地等了半個小時,一輛粉色寶馬Mini停在路邊,降下的車窗裡,是戴着墨鏡的程秘書。
程秘書把他帶到了一所公寓樓,像租房中介一樣詳盡周到地介紹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公寓收拾得很幹淨,牙刷牙膏毛巾之類的日用品,還有被子枕頭四件套都有,可以領包入住。冰箱倒是空空的,冷藏區一罐腐乳已經過期了三個月。
“這房子我買來一直沒住,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一直住到你找到西西為止。不過主卧裡我堆滿東西,你睡次卧吧。”
童真難為情地:“我恐怕一時沒有錢付租金……”
程秘書大手一揮:“沒關系,咱倆的交情還抵不過這點錢!”
她想了想,又說:“我每天忙得沒空做飯,外面的外賣油鹽重、不健康。要不你幫我做兩餐飯,就當做房費好啦!”
童真趕緊答應:“好!”
他見程秘書要走,連忙問:“程秘書,你那裡有沒有工作我可以做?”
程秘書奇怪:“你不找西西了?”
童真搖搖頭:“我想通了,以我現在的條件,就算找到西西,也争不過林珊。我必須得先經濟獨立,才能搶回西西,也才能讓他過上好日子。”他心裡默默祈禱:西西,你千萬别怪爸爸。
“哦,你走後,我一直沒有招到滿意的生活助理……”
“不,我想要一份穩定的、有五險一金的工作。另外,能不能麻煩你不要告訴宋先生?”回想起那一吻,童真至今還覺得心驚肉跳。他難以再次面對宋丹青。
“嗯,那你給我點時間,我安排一下。”
程秘書在玄關的鑰匙盒裡留下五百現金作為下周的菜錢,換上鞋子走了。
童真洗了個熱水澡,緊繃了一周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浴室的抽屜裡居然有剃須刀,還有一包未開封的替換刀頭。但想到或許是程秘書男朋友或者上任租客留下的,童真也就沒那麼意外了。
他給自己煮了一碗挂面,就着過期腐乳填飽肚子後,很快沉入夢鄉。
夢裡,西西從高處墜下。他毫不遲疑地伸手去接。
他猛然醒過來。
周遭陌生環境,讓他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裡。黑暗中,他舉起雙臂。
夢裡臂骨斷裂的痛苦,似乎還在。
-
拉開寶馬Mini的車門,一個人影赫然坐在副駕上,程秘書捂着心口大叫:“宋丹青!你要吓死我啊!”
宋丹青:“他沒有懷疑吧?”
程秘書坐進車裡:“哎,這麼單純好騙的男人,怎麼沒讓我先遇上……”迎着宋丹青要吃人的眼光,她攤手,手心朝上:“我這個公寓是新買的,精裝修,地段好,出門就是地鐵。租金一個月算五千,不過分吧?”
宋丹青:“算進年終獎裡。”
程秘書興高采烈地點火:“好嘞!”
她一腳油門,一腳刹車地開着車:“他還想找個工作,五險一金的正式工作,但不想讓你知道,讓我給保密。”
宋丹青沉默了半響,說:“你看着辦吧。”
程秘書八卦兮兮:“你到底把人家怎麼了?他這麼躲着你?”
宋丹青:“停車!”
程秘書吐吐舌頭,靠邊停車。
宋丹青迎着晚風,孤寂地走進城市五彩斑斓的霓虹裡。
-
第二天一早,童真還在做飯,程秘書就來了。
她靠在廚房門門框上看童真做飯。在童真的手裡,鍋碗瓢盆好像有了靈魂,甚至連鍋鏟敲擊鍋沿的聲音都富有節奏,一點也不讓人覺得煩躁。
童真一邊翻炒滑蛋蝦仁,一邊道歉:“我不曉得你來這麼早。早上找菜市場花了點時間。”
程秘書撸起襯衣的袖子:“還有什麼菜沒做?我幫你。”
童真:“不用,不用,就剩一道大煮幹絲。”
程秘書撈起水裡的豆腐幹:“要切絲?”
“嗯,要切細絲,還是我來吧。”
沒等童真話音落地,程秘書手起刀落,一塊豆腐幹被她片成吹彈可破的四片。
她捏起一根頭發絲般粗細的豆腐絲:“這麼細夠嗎?”
童真半張着嘴:“夠,絕對夠了!”
程秘書高興:“好久沒練,還好沒有生疏。”水龍頭下,她的十指修長靈巧,如會跳舞的精靈。
鍋裡咕嘟咕嘟冒着濃郁的香氣。兩人站在竈邊等待大煮幹絲出鍋。
童真的眼睛看着火候:“你也學過廚師?”
程秘書愛惜地撫摸自己的手指:“它們以前是握手術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