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裡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他必須趕快離開。
楚未期強按住顫抖的手從背包裡掏出一隻口罩帶在臉上,又把收起來的防藍光眼鏡重新架在鼻梁上,再擡手拉過衣領上的兜帽扣在腦袋上,最後從側包裡摸出一雙中午吃鹵味剩下的一次性手套戴好。
雖然知道如果這裡真的有什麼東西,他現在才做這些幾乎起不到多大作用,但至少有個心理安慰不是嗎,而且戴上口罩後空氣裡夾雜着黴味的塵土氣确實減弱不少。
楚未期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繞過坍塌在大廳中央的建材朝樓外摸索去,隻是看清樓外的景象時,他因為震驚而艱澀的喉嚨連一聲驚呼都發不出來。
樓外的世界除了廢墟還是廢墟,和其他殘垣斷壁比起來,這棟隻塌了一半的自建樓甚至算得上堅強。
望着連綿不盡的廢墟,楚未期徹底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了。
突然,他激動地掏出手機。
“報警!對,報警!”
如果是摳門老闆借機接了什麼整蠱綜藝拿他炒流量,那家夥最好自己出來給他跪地求饒。他指尖顫抖地按下緊急呼叫,片刻後,手機裡傳來一陣機械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号。”
聽着反複重複的機械語音,楚未期心裡最後那絲希望也徹底熄滅。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昏黃的天光快要消失殆盡,楚未期終于從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中回神。
他怔忪地說:“總不可能整個世界隻剩我一個人……”也許在原地等等,睡一覺明天醒來就發現自己隻是做了個奇怪的夢。
而且馬上就要天黑了,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他都不知道外面會不會有更大的危險,還是白天行動更安全一點。
楚未期不敢冒險在晚上亂跑,也不敢躲回那棟半塌的樓裡,他怕自己晚上睡着後樓棟再次坍塌把他直接埋在下面。
他在樓外找了個牆體坍塌形成的三角區,裡面空間不大但足夠容納他躲避一晚。
楚未期鑽進去後,整個身高腿長的人在裡面抱着背包縮成一團,他甚至都不敢往牆壁上靠,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勉強保持平衡的“安全區”徹底垮塌。
他也不敢心大地直接躺在地上,這四周半個活人都沒有,看着還一副荒廢很多年的樣子,萬一有什麼蛇蟲鼠蟻趁他放松警惕就出來搞偷襲,那他連逃跑都來不及。
“等等……”
楚未期越想越覺得詭異,他心中忐忑又謹慎地環顧四周,發現不管是自己現在藏身這處三角坍塌區還是外面的斷壁殘垣,目之所及簡直幹淨又安靜得可怕。
這種幹淨當然不是纖塵不染的那種,而是地面上積攢着厚厚的灰塵,建築廢墟上卻半點該有的蜘蛛網都沒有,當然也看不見本該繁盛生長的野草。看灰塵的厚度估算,這裡至少要荒廢二三十年才能積攢出這麼後的塵土,這麼長的時間,不說野草就是一棵樹也足夠長得枝繁葉茂。
不僅如此,平時常見的那些螞蟻昆蟲也完全沒見到影子,按理說都快日落了,這種遠離城區的地方肯定會有大量蛙類和昆蟲開始鳴叫。
可這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建築倒塌的廢墟和日積月累的塵土外加剛才那兩具骷髅,其他什麼都沒有,他看不到任何一個除自己以外的活物。
咕咚一聲,楚未期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沫,他緊緊地抱住懷裡的背包,這樣能讓他覺得安全一點。
他有些哆嗦地拿出手機點開屏幕确認時間,屏幕上顯示2030年4月4日5點44分,手機電量充足,時間是他下班後半小時多點,信号全無,警方空号。
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裡等死,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楚未期的因為害怕而僵硬的腦子重新活躍起來。
根據現有的信息來看,他目前可能遇上了兩種情況。
要麼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裡,城區那邊遭受了核打擊,他因為暈倒在地下室,這邊又距離爆炸中心足夠遠所以僥幸逃過一劫。
要麼就是像占據公司網站半壁江山的穿越小說寫的那樣,他穿越了。
雖然他不願意面對這個現實,但前者的可能性确實高太多,因為這幾年國際形勢一直很嚴峻。
楚未期用力閉了閉眼,他深吸一口氣做足心理準備,然後小心翼翼地重新摸回那棟半倒塌的三層樓裡。
那兩具纏鬥的骷髅安安靜靜地半埋在厚厚的塵土中,仿佛與周圍廢棄的景物融成了一副退去血紅的末日畫卷。
太陽就快下山,楚未期不敢耽誤時間,舉着手機就對着這兩具骷髅和大廳中的景象一通拍攝,他熟門熟路地一樓轉了一圈,最後又找出另外三具骷髅。二樓和三樓他不敢去,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坍塌。
楚未期看着手機裡收集的照片心裡一沉,就建築殘骸的形狀和碎渣落地的位置來看,這片區域确實曾經遭受過巨大沖擊波的破壞,除了附近有導彈爆炸以外沒有别的可能。
值得慶幸的是他沒從那五具骷髅上找出核彈爆炸後的殘餘影響,說明他現在還算安全,隻是他發現其中兩具骷髅有些奇怪。
第一具就是他最先見到正在撕咬另一個人但是被一把小刀插入頸椎的那位,第二具在大廳的另一個出口處,後腦勺上插着一把鏽蝕非常嚴重的消防斧。
這兩具骷髅和另外三具有微妙的區别,但楚未期沒學過解剖也說不出具體哪兒不對,隻是直覺那兩具骷髅的骨骼和其他三具不太一樣,他還敏銳地注意到這兩具特殊骷髅生前都是被其他人砍殺的,說明在其他人眼中這兩人當時是“敵人”的身份。
更讓他擔憂的是胸口傳來的陣陣憋悶感,雖然地面上不像剛才地下室裡那麼缺氧,但楚未期能明顯感覺出這裡的氧氣濃度比正常情況低了很多,他很确信不是因為他戴口罩導緻的呼吸困難,而是環境中的氧氣濃度在他昏迷期間實打實降低了。
不僅如此,楚未期隔着外套搓了搓有些發涼的胳膊,腳下用力在厚厚的塵土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環境溫度起碼比平時降了10度,還有這些來源詭異的灰塵。
什麼武器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大幅度改變空氣中的氧氣濃度,同時還能做到降低環境溫度又帶來大量粉塵?他不敢想象,至少他目前還從沒聽說過。
楚未期一邊分析一邊往大廳外走,他今晚還是隻能在剛才的三角區暫住,這些線索隻能讓他住得稍微安心一點。
出了大廳,他習慣性地擡頭朝遠處那條馬路上望了一眼,那條路是技術部這邊通向城區主道的支路,他清楚地記得是一條雙車道,隻是現在看着卻寬了一倍不止,路邊也和周圍一樣寸草不生。
就算熱武器能瞬間改變溫度和氧氣濃度,總不能半個多小時裡就把馬路拓寬吧。
難道他真的穿越了?
就在這時,楚未期眼角的餘光忽然捕捉到馬路的一端有高高矮矮的三個人影在晃動,步履匆匆的模樣顯然是一家三口在趕路。
“有人!”
楚未期心裡一喜,要是遇不上這三個人,他都要以為全世界隻剩他一個人了!
他正打算跑過去跟那三個人彙合心中卻忽然警鈴大響,沒别的,實在是那三個人走路的姿勢僵硬到有些奇怪。
就像……
就像末日電影裡的喪屍。
楚未期被自己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想法吓得頭皮發麻,他迅速躲進三角區裡再探着胳膊舉起手機朝那頭悄悄拍照。
手機鏡頭自動鎖定遠處人物,像素調到最高,放大倍數拉滿,屏幕上畫面一閃拍攝完成。
楚未期飛快收回手,心髒劇烈跳動如同擂鼓,他第一時間就朝屏幕上看去。
隻見照片裡拍到的果然是一男一女帶一個小孩兒,隻是三人走路的姿勢僵硬遲緩,兩個大人更是面目猙獰獠牙外翻涎液橫流,臉上的皮膚青灰龜裂布滿凸起的黑色血管。
卧槽!真的是喪屍!
楚未期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吓得尖叫出聲,最後是強大的求生欲捏住了他的喉嚨。
他蹲在三角區裡把自己緊緊抱成一團半點聲音都不敢出,生怕路上那三隻喪屍發現他的存在沖過來拿他當晚餐。
隻是等楚未期發現那一家三口脫離馬路朝着這棟廢棄小樓直奔而來時,他連呼吸都直接停滞了。
短短幾秒的時間,楚未期已經心如死灰地在腦子裡回憶完自己的一生,說好的每年替爺爺掃墓,現在他要提前去見他爺爺了。
誰知下一秒,那三隻目标明确的喪屍忽然頓住腳步,朝這邊嘶吼幾聲後又調轉方向回到馬路上重新順着原來的路線離開。
楚未期一顆心髒像坐了一趟過山車,他渾身僵硬地保持着之前的動作半點不敢動彈,心中瘋狂祈禱那三隻喪屍跑快點再快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隻剩最後一絲亮光,那一家三口喪屍早就不見蹤影。
楚未期卸力地松了一口氣,随後想到什麼,連忙從背包裡取出給爺爺準備的香。
地上積的灰土夠厚,他直接把三根香插在地上點燃,然後十分虔誠地作揖,嘴裡還念念有詞:“太上老菌在上,喪屍退退退!喪屍病毒通通死死死!”
完事後楚未期戴上耳機點開播放器,一首耳熟能詳又讓人熱淚盈眶的音樂傳入耳中。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幾分鐘後歌曲播放完畢,楚未期心裡的安全感終于拉滿。
他又取出三根香挪了個位置插好點燃,一邊拿出幾張黃紙折金元寶一邊自言自語:“爺爺,我攤上大事了,您老人家在天上可要記得保佑保佑我,要是能把兵哥哥或者警察叔叔送來救我就更好了。”
他把疊好的幾隻金元寶一起燒給他爺爺:“現在條件有限隻能給你燒這些,多了我怕招喪屍,剩下的等我安全了再給你補上。”
背包裡除了電腦和一些小零食,剩下的全是給他爺爺精心挑選的香蠟紙錢,隻是這會兒他不敢多燒,萬一喪屍跟蛾子一樣趨光他就隻能給那些喪屍笑一個争取走得體面安詳點。
等幾隻金元寶燒完,楚未期把帶着餘溫的灰燼埋進塵土裡,隻有那幾根香還冒着暗紅的火星,天邊最後一抹昏黃的亮光也随之沉入地底。
今天又驚又吓,而且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楚未期早就餓了,他包裡雖然還有一些小零食,但是他不敢在這種環境下吃東西,畢竟有喪屍,誰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傳染呢。而且他隻有那點食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救援,要省着吃才行。
楚未期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再忍一忍,等天亮再說。
廢棄的三層小樓後,一雙血紅的眼睛緩緩睜開,凸起的眼球在眼眶中詭異轉動,最後直勾勾地看向三角區外那幾點微弱的火星。古怪的黑影匍匐在地,嘴角朝兩邊裂開仿佛一個詭笑,像人類,又不像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