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雲深感着梁晏清目睹愛人生命一點點在自己眼前散盡的無力,上天從不憐愛他,那些潰爛的命格全部加注在他身上。
那一天後梁晏清幾乎寸步不離地守着顧宗霁,醒來後也未有半句問責,隻是詢問他寒暖餓飽。
顧宗霁徹底将自己封閉起來,甚至連梁晏清的話也不再接了,他每天隻是躺在床上看時間流逝,看天光與黑夜流轉,世界于他是虛無。
又是一年冬季,終年不落雪的港城竟在這一年奇迹般地迎來了初雪,一股寒潮越過了南嶺,抵達港城,導緻氣溫急劇下降,太平山頂出現了零下四度的最低氣溫,淩晨三點,梁晏清推開玻璃窗走向陽台,空中飄落的雪花落在掌心瞬間化為雪水,梁晏清仰頭望去,柳絮狀的雪花飄向海港,他快步走回卧室,欣喜地将這個消息告訴顧宗霁,“阿霁,下雪了。”
久未開口的顧宗霁轉動了瞳孔,欲望頃刻間消散,梁晏清定時為了哄他胡謅的,港城百年來下的雪寥寥無幾,怎麼會毫無預兆地降雪。
梁晏清起身為顧宗霁尋了套外衣,将他裹嚴實後抱去了陽台,寒風刺骨地吹刮着那張溫熱的面孔,雪花落在梁晏清頭發上,顧宗霁順手為他佛去,至此他才終于相信下了雪。
二人坐在觀景台上賞雪,顧宗霁幾個月來第一次開口同梁晏清說話,“梁晏清,我好像忘記給你準備聖誕禮物了。”
梁晏清從未想過他會同他講這句話,眼尾泛着紅一時分不清是寒意所緻,還是那句尋常地不能再尋常的話令他悲恸。
梁晏清半蹲在顧宗霁膝蓋前,握着顧宗霁的手,小心翼翼問道,“可以送我一個冬日吻麼?”
顧宗霁俯下身,手捂着梁晏清凍紅的雙耳,吻向了梁晏清,他總是不奢望太多,求的也隻是一二分的東西。
自從那次弄傷顧宗霁後,梁晏清也許久未同他如此親密過,他緩緩起身,雙手撐在座椅兩側,彎下身加重了這個吻,他與愛人雪天共赴白頭。
那個雪夜後顧宗霁一直低燒不退,藥物針劑都起不了效果,梁晏清一直用物理辦法為他降溫,效果稍顯,可夜裡又反複燒起,梁晏清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重來。
如此反複,顧宗霁第四天才退了燒,梁晏清疲倦不堪,抱着顧宗霁才入眠小憩一會兒。
那段日子裡數不清多少件類似的事情發生,顧宗霁日漸消瘦的同時連同梁晏清也在一點點枯萎。
熬過寒冬迎來了暖春,院中的花骨朵兒肆意生長,梁晏清時常帶着顧宗霁出來曬太陽時當起了花匠,修剪起了樹枝。
太陽有些刺眼,顧宗霁将梁晏清領帶綁在眼睛上遮住日光才勉強入眠,整晚整晚的失眠令他恍惚,分不清日夜。
黑暗裡長眠是他的宿命,這裡已經是終點了。
身墜高樓的景象在腦海中反複重現,他總想好好地與這個世界告别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