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一看,那隻小黑貓軟在自己懷裡沒了氣息。
它湛藍的眼睛還睜着,但是已經沒有了光澤,目中唯餘死前那一刻的驚恐和無助。
天雷暫停,而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冰冷而殘酷,仿佛來自深淵:“要麼死,要麼殺。”
墨垠低垂眸子,輕輕将小貓的眼睛合上,他再擡起頭時,眼眶發紅,布滿血絲。
他死死盯着那蓄勢待發的天雷,抱着那幼貓的屍體,毅然退回了靈溪澗中。
天雷整整劈了三日,将原本生機勃勃的靈溪澗化為了一片焦黑荒蕪的深坑。
五界震動,紛紛為邪神墨垠的隕落而歡呼。慶典的盛況空前絕後,持續了整整三個月。
而在那片被世人遺忘的焦土之下,一隻黑色的小貓,奮力拱破蓋在它身上脆如木炭的焦屍,再次重見天日。
它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具曾經威震五界的邪神遺骸,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但很快它的目光又變得堅定,掙紮着從深坑中一點點的爬了出來。
他坐在坑邊凝視那焦黑的深坑,心道那東西也不過如此,他沒死,也沒按照那東西的意思殺戮。劈了三天三夜又能怎樣?
他照樣依靠這幼貓身體保留了一抹殘魂,今日他能在那大手下活下來,來日就能把它揪出來,遲早有一日他要重回屬于他自己位置。
他豪情萬戰,站起身正欲向他偉大的目标進發,冷不丁的被什麼東西劈頭蓋臉的踩了一腳。
他渾身炸毛,轉頭看是一隻黃色的大狗,他兇成飛機耳,罵的要多髒有多髒。
大黃狗用歉意的語氣道:“呀,這裡還藏着一塊小黑炭啊,天太黑,沒看清,你怎麼獨自在這裡?你母親呢?”
就很神奇,身為邪神的時候墨垠聽不懂這些低等生靈的話,如今竟然聽懂了。
但他并不打算同大黃狗搭話,覺得那樣有損邪神尊嚴,他高傲的擡頭,自顧自的往前走。
然而那大黃狗卻不依不饒的跟在他身後:“你的娘親是不是也死在了下面的深坑裡?你這麼小,在外面肯定活不下去。
這樣吧,我帶你去人族的城鎮,他們現在正在慶祝邪神墨垠的隕落,聽說要舉行整整三個月的慶典,每天都有很多剩菜剩飯,你跟着我吃上幾個月就能長大了。”
不是,慶祝他隕落要三個月?他有那麼那麼招人厭嗎?
墨垠停下腳步,眼神中充滿了高傲與不屑,他冷冷地瞥了大黃狗一眼道:
“我告訴你,我就是餓死,從這裡跳下去,也絕不會吃人族的一口剩飯剩菜。”
末了還不解氣,又加上一句:“尤其是慶典的,絕-不-碰!”
幾日後,墨垠被饑餓驅使,悄悄的出現在了最近的鎮子上。
這日,他又是被那群搶剩飯剩菜的貓貓狗狗擠到最外面,一口吃不上不算,還總是被他們踩上幾腳。
墨垠炸毛:“誰天還沒黑就瞎了,能不能看看腳底下啊!”貓貓狗狗們都不理它,新來的還又給他補上了幾腳。
為了保命墨垠無奈的退出去,坐到一旁想看看能不能碰上好心的路人扔一兩塊吃的。
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他不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兒慘,但是吧,也不算上最慘。
當初餓的受不了鬼鬼祟祟的來到鎮子上找吃的,最怕的就是遇到那條大黃狗,如今還好,不僅沒遇到大黃狗,還多活了好幾天沒被餓死。
他正這麼想着,突然一個毛茸茸巨大腦袋往他面前一紮,一塊沾滿了口水的雞腿肉被吐到了他面前。
他滿心拒絕的緩緩擡頭一看,正是那隻大黃狗。
大黃狗慈祥地看着他,聲音柔和地說道:“吃吧,孩子,你正在長身體。”
墨垠含着淚說了他人生的第一個“謝謝”,他也說不清那淚因為羞恥還是因為感動,但那塊沾滿口水的肉他實在接受不了,他逃一樣的離開,選了條小巷子準備自己“打獵”。
*
夕陽西下,天色如同被濃墨渲染一般逐漸昏暗,一七八歲的男童,手裡緊握着冒着熱氣的包子,口中已經咬了一半,稚嫩的臉上洋溢着滿足。
他拐進了一條幽暗狹窄的巷子,那裡面隻剩下了最後一線光斜斜的照着。
突然,牆壁之上,一個巨大的影子猛然顯現,它長着兩隻尖尖的耳朵,爪子高高擡起,仿佛随時準備向前猛撲。
男童“哇”的一聲哭了,丢下手中的包子就往巷子外跑。
而那黑影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恐懼,緊随其後,在狹窄的巷子裡追逐着這個無助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