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男孩跑出了巷子,在他身後的拐角處,一隻通身玄色,毛發亂蓬的幼貓緩緩探出頭來。他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看了看周圍,而後迅速朝着包子撲上去。
墨垠一口咬住那足有他一半大的包子,心道自己早就該這樣的,用謀略解決溫飽問題,而不是跟那一群傻貓傻狗搶剩飯剩菜。
他轉身準備到僻靜地方慢慢享用,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響起,打破了街道的甯靜。
墨垠警惕回頭一看,隻見剛才被他吓哭的小孩此刻正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中央,張大嘴哇哇的哭,有什麼東西從孩子的褲腿滲出,濡濕了一片地面。
墨垠的内心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起先他以為自己是被這小孩兒哭的心煩,便叼着包子自顧自的轉身走了兩步。但那小孩愈哭愈烈,凄厲的哭聲在他的腦海中勾起很多模糊的畫面。
血染長河,生靈塗炭,孩童站在父母冰冷的屍體旁哭泣,而他則在一旁持着被血染紅的鐵鍊緩緩靠近孩童,眼睛中全是猩紅與殺戮。
當初并不覺得有什麼,如今想起來才覺出殘忍。雖然那一切都是那隻看不見的大手在後操控,但畢竟是通過自己造下的殺業,自己以後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活了!
他猛然下定決心,扔下包子,回頭狂奔向路中間的男童。
疾馳的馬車呼嘯而至,眼見即将撞上男童,墨垠用盡全身力氣奮力起跳,化作一道殘影重重撞向男童。
男童被他撞了出去,他則重重的摔在地上滑出去好遠,直到撞上角落裡的牆壁才停下。
他廢力的擡頭回看,隻見馬車已經遠去,男童坐在地上,雖然還在哭,但周圍已經聚集了許多大人。
他松了一口氣,收回目光吃力爬起,突然察覺前爪一側劇痛難忍,低頭一看,原是那裡被地上的亂石擦出來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傷口很疼,但不知怎的,他心中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尾巴不知不覺的翹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回去找那半個包子。
他走到巷子,發現包子竟然還在,于是趕緊一口咬住打算去角落吃。
他剛要跑,眼前突然閃起了一陣刺眼金光,小巷中像是重新升起了一輪太陽,他迎着光擡頭望去,瞳孔瞬間縮小。
隻見一個白衣男子緩緩從金光中走出,那人像是玉捏的骨,冰做的皮,身後的金光将他整個人照得幾乎透明,并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連續的金線,那男子聖潔超脫的仿佛不屬于這方塵世。
男子緩緩前進,最終停在距墨垠三尺的地方。他額心有一個複雜圖案在發着金光,那金光耀眼奪目,使得墨垠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但即便如此,墨垠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男子正在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俯視着自己。
墨垠察覺到危險如尖刀般向他逼近,他本能地想要逃離,卻發現自己被一股看不到的神秘力量束縛,根本動彈不得。
此時,那金光籠罩的身影終于開了口,聲音威嚴而古老,仿佛天地都在為之共鳴:
“墨垠,爾屠戮蒼生,殘害五界無數條性命,行徑逆天悖理。吾乃天命者,今代天行道,審判爾之滔天罪行,取爾性命,以匡扶天道,爾可認罪?”
言罷,金光更盛,似有天威降臨,幾乎要将墨垠小小的身軀碾碎。墨垠四肢戰戰強抵威壓,他渾身炸毛,耳朵低平後撇,死死咬住包子,對着那金光中的身影發出嗚嗚的警告聲。
自己屠殺生靈并非一日而就,而是整整持續了許多年,若是真有天道,為何直到自己變成這樣子才來?再說屠殺并非自己本意,一切都由身後那隻大手促就,若是審判也該揪出那隻大手,自己憑什麼認罪?
墨垠說不出話,隻能努力用最兇狠的目光與那人對峙。隻見那人從金光裡探出一隻素白的手,緩緩靠近了它。
墨垠依舊不肯屈服,他死死的盯住那隻似乎蘊含着無窮力量的手,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下一刻,那隻手卻出乎意料的輕輕擡起他的臉,金光中的目仿佛在審視他的靈魂。
“果真力量盡失。”那人周身的金光緩緩退散,最先露出的是一雙眼角微微上挑的絕美鳳目。那雙鳳目無悲無喜,宛如深淵,卻又點綴璀璨星空,目光冷冽至極,卻也絢爛至極,仿佛能吞噬一切,又仿佛能包容萬物。
他緩緩開口,聲音清冷空靈如冬日飄雪:“昔日的邪神,如今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這可真是……”
墨垠以為他要出言嘲諷,炸毛露出利齒沖他哈氣,還沒哈出來,嘴中的包子先落在了地上。
此時那鍍着金光的手指卻突然動了起來,輕撓了兩下墨垠的下巴。
那人的嘴角不經意間浮現出了一抹微笑,雖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但卻足以讓人心跳加速,仿佛看到了冰封千年的雪山在春風中融化。
他繼續道:“真是可愛。”
說着,他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雙手一托,将墨垠穩穩的架了起來。
“念你救了孩童,心中尚存善念,我便破例一次,讓你吃飽後再送你上路。”
墨垠不信他那麼好心,又抓又撓,那人卻輕松地架住了墨垠亂動的爪子,将其穩穩地停在半空中。
他微微低頭,淡漠的掃了墨垠一眼,墨垠回以低沉的怒吼。
下一刻,那人松了手,讓墨垠重新獲得自由,他略帶遺憾的開口:“既然你不願接受,那麼我也隻能按照規矩來,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