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以精神力深深侵入墨垠的神魂,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瞬息之間,墨垠的過往如潮水般湧入白曦的腦海。他目睹了墨垠與五界之主的激戰,感受了他曾經的榮光與孤寂;他看到了墨垠在無形力量的操控下,無奈又不屈的掙紮,也看到了墨垠為了拯救蒼生,決然承受天雷之威,這些畫面,無一不觸動白曦的心。
當白曦的精神力觸及到墨垠關于天篆玉簡和時光逆輪的記憶時,視野驟然變得扭曲混亂,而後呈現出了一副同他記憶完全不同的畫面:他看到兩大邪器器靈猖獗瘋狂,它們在堕神域釀下了無盡血禍。但更令他震撼的是,墨垠為了遏制這場災難,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自我犧牲,最後更是一力承擔起所有因果。
眼前的一切,與白曦的預想大相徑庭,他将精神力抽離墨垠的神魂,随後快速的收回手掌。金色的符文随之消散,他踉跄後退,以複雜的眼神凝視墨垠。
墨垠的臉色因搜魂而顯得蒼白如紙,但他仍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調侃道:“怎麼了?搜完魂就不想負責了?你得…”話音未落,他終是支撐不住,身體搖搖晃晃地向那銳利如刃的劍域撞去。
但預期的割裂感并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并不意外,但是心裡卻依舊忍不住泛起漣漪,他不由的心想,為何看起來頭發絲都散發着寒氣的人,懷抱和手心卻都那麼溫暖呢?
他忍不住起了私心,強撐着不化成貓貓原型,任由白曦扶着他席地而坐,而後為他療起傷來。
随着白曦的靈力緩緩渡入體内,墨垠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間輕柔遊走,逐漸驅散了他身體的傷痛。
又過了一段時間,那些疼痛已經完全消失無蹤,白曦輕輕地收回了手,但他的動作卻顯得有些遲緩,仿佛還沉浸在某種思緒中。
墨垠回頭看去,隻見白曦低垂着眉眼,目光中隐藏着不易察覺的波動,像是深海中隐秘的珍珠,閃爍着微妙而複雜的微光。
白曦輕聲道:“你,受苦了。”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除了白曦恐怕沒人會對他說了,墨垠心裡驟然一暖。但與子同時,他也能感受到白曦内心的自責,可最不需要對他愧疚的就是白曦啊。
白曦是那種習慣将情感深埋心底的人,墨垠不确定這份愧疚會在白曦心中萦繞多久,于是決定直接點破,讓這些情感得以在明面上釋然。
他站起身來,舒展四肢,活動着筋骨,然後輕松道:“可是覺得愧疚?如果真的想要道歉,那便給我買壇好酒喝。”
白曦給墨垠買了酒,兩人相伴登上山頂,找到一塊平坦的巨石落坐。月光如水,靜靜灑落,墨垠慵懶地斜靠在巨石上,伸手揭開酒壇的封口,頓時酒香四溢。
墨垠轉頭去看白曦,如此月色,他想邀白曦共飲一杯。但白曦雙眸緊閉,正在沉心打坐。
月光撒在白曦沉靜的面容上,襯得他整個人精若玉雕,墨垠有些發癡的看了一會兒,隻覺此情此景太過沉靜美好,他不忍打擾之心,開始自飲自酌。
然而,白曦的内心其實遠非表面那般平靜,他已将意識沉入識海,正進行一場深刻的内心探索。
他問起自己,為何世人皆诟病的邪神,卻能舍己為蒼生?世間常言因果報應,分毫不爽,但為何不屬于墨垠的因果,卻偏偏全加諸在他身上?
是誰錯了?是因果,還是天道?但天道乃世間萬物之秩序所在,天道怎可能出錯?
他深感困惑,既覺得墨垠并無過錯,但天道又下達了斬殺墨垠的命令,墨垠之死,似乎已成定局。
盡管他深知天道追求的是世間萬物的均衡,不會偏愛任何一個生命,然而,在他心底深處,卻始終覺得墨垠的命運并不該如此。因此,他不斷問心,深深陷入迷茫之中。
正當他迷茫不能自拔之際,他額頭上的天道紋金芒大作,一股炙熱瞬間自額心蔓延至全身,暫時幫他壓制住了内心的紛擾。
他從迷茫中掙脫出來,意識到自己被已經紛亂的情緒所糾纏,他需要天道福地摒除雜念,天亮後就啟程。
心意已決,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看見墨垠正凝視着他額頭上的金光,臉上寫滿了擔憂,見他醒來,墨垠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嗎?”
白曦淡聲道:“無妨。”
墨垠也不深究,慢慢收斂目中的擔憂,而後遞過酒盞,笑道:“那你可要共飲一杯?”
白曦心中驟然一緊,他擔心起與墨垠的羁絆日漸深厚,将來會更難以下手。于是,他再次閉上雙眼,冷淡地拒絕道:“不喝。”
墨垠自飲良久,氤氲的有幾分醉意,此時想了解白曦的欲望變得更強。但白曦素來内斂,沒有美酒的催化,墨垠覺得實在難以觸及他的真實想法。
于是,墨垠歎了口氣,聲音裡帶着點哀怨:“唉,我在你面前已經完全沒有秘密可言,你卻連同我一起喝杯酒都不願意。”
他餘光偷瞄着白曦,但白曦面色如止水,毫無波瀾,他隻好輕歎一口氣,繼續自飲自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