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王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早就該跟他攤牌,告訴他你是誰,他要是不願意跟你,你不會搶了他呀?搶了之後慢慢會願意的!你現在這樣子給誰看,你自己喝死他也不知道。”
秦廣王說了那麼多,甯知遠一個字沒聽進去。
看見秦廣王嘴巴開開合合,好像在看什麼默劇,演員演得激情飛揚,甯知遠不斷走神,入不了戲。
秦廣王對此是一點轍也沒有:“好吧,我知道勸不了你,你這個人死犟死犟的,你自己決定的事情沒人能更改,我不說了,随你吧,我進來是跟你彙報的,去看守酒肆的兄弟回來了,說晏青雲……”
甯知遠耳朵立刻豎起來,灌酒的動作頓住。
晏青雲。
他提到晏青雲。
“……走了。”秦廣王的話說完。
甯知遠愣愣的。
拎着酒壇沖到秦廣王身前,眼裡閃過一絲暴戾,氣勢徒然大增。
“誰走了?”
“晏青雲走了。”
甯知遠叫手下看住小酒肆保護晏青雲,手下看見晏青雲走了立即回地獄門禀告給秦廣王,秦廣王就是來找門主說這件事的。
“以後你不用再糾結該拿他怎麼辦,這回人家走了,一了百了,你不用煩了。”
甯知遠聽見這話,就像被人解了穴,立即動了起來。
困獸猛然跳起,扔掉酒壇,化為一道風,奔門的方向射了出去。
身後的鐵鍊被扯得大動,極力要把困獸拉回地牢。
困獸發了狠,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往前沖,與鐵鍊接觸的部位磨得血肉模糊,鮮血順着鐵鍊流淌。
後腿被鐵鍊牢牢捆住,困獸回首一口咬斷腿,沖出地牢,沖向小酒肆。
斷口鮮血淋漓而下,淌了一路。
困獸一路向前,再也沒回頭。
秦廣王在身後叫着:“等等我……”追出門去,甯知遠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閃即逝。秦廣王忙提氣跟上。
秦廣王在江湖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居然差點跟丢。
氣喘籲籲,拼了老命,好不容易追到酒肆,見到人,沒等喘勻氣,就看甯知遠鐵青着臉直接一掌轟開正門,炮彈似的撞了進去。
等秦廣王從大門用正常速度走進酒館大堂裡,甯知遠已經手拿一封信又走了出來。
眼神空洞,仿佛失去靈魂的支撐,無法聚焦,身體搖搖晃晃,拿信的手不停顫抖,随時會倒下。
秦廣王從來沒見過甯知遠這副模樣,以前他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人,秦廣王認識他這麼多年,沒見他這樣失态過。
這次是真有點被他吓到,秦廣王伸手想去扶他,“發生什麼事?”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甯知遠仿佛被抽去骨頭,喃喃念着。
“他說不再等我了。”
甯知遠六神無主看了看秦廣王。
眼神好像在說,怎麼辦啊?
秦廣王心說我哪知道怎麼辦,你問我我問誰,我一個老光棍哪懂你們這些千回百轉的小糾結小心思什麼的?
不等秦廣王想出對策,甯知遠的眼神忽然一變。
他好像想到什麼,眼神一下子變得無比堅定。
就像沙漠裡的人見到月牙泉,充滿希望。
長久以來的頹廢和滄桑不見了,眼裡泛起光鮮的活力,靈活地眨了眨,射出令人心驚的璀璨光芒,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這個變化使得秦廣王一驚:“門主?你沒事吧?”
“哈哈哈哈!”
甯知遠大笑起來。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
笑的太激烈導緻咳嗽,邊咳邊笑,笑個不停,也咳個不停。
秦廣王吓得拍了拍他背後,一下一下輕拍安撫,“你别吓我啊,你這是咋啦?悲傷過度瘋了?”
“我沒瘋,我是想通了。”甯知遠揮開他的手,臉上笑容不減。
沒錯,想通了。
其實好多事都蠻簡單,隻要你能想通。
可是世上多少人困在自己親手建造的地牢裡一輩子沒想通。
想通了,他走了也不要緊,我可以去白龍城找他,就是這麼簡單!
之前浪費的那些時光裡我到底都在幹什麼?
現在還來得及嗎?
當然來得及!
隻要我想去做,什麼時候都來得及。
困獸付出沉重代價自斷雙腿掙脫鎖鍊,放下負擔,奔向新生活。
在困獸跑出地牢之後,磚石坍塌,梁柱倒下,屋頂崩裂,地面出現大縫,塵土漫天,遮蔽了世界。
待煙塵消散,便露出朗朗乾坤。
那座牢固的牢獄化為廢墟。
堅不可摧的鎖鍊碎成齑粉。
地牢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