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留來回晃動的門闆,宣示着曾經有個人走過。
甯知遠将内力提至極限,幾乎比閃電還快,跑了一個時辰,在一座高大威武的宅院門前停下腳步。
門前兩個石獅子,靜靜鎮在那裡,在冬日午後蒼白的陽光下愈發冷酷。
朱紅色大門上方有一塊牌匾,上面禦筆親書四個大字:
鎮安侯府。
甯知遠仰頭看着匾額,陷入回憶。
他在這府裡出生,小時候在這裡和娘親一起玩耍的情形還曆曆在目,仿如昨日。
後來他按照命令,走出府去辦事,去混江湖,去殺人,去幹不願意幹的事情。
他無數次想離開侯府,又不忍心一走了之。
做人不能不負責任。
若走了,誰來保護鎮安侯府裡的人?
所以隻能忍受鐵鎖纏身不得自由的痛苦,熬着時光慢慢從身上淌過去,直到生命的盡頭。
如今,他又一次走進侯府。
這次走進去,是為了離别。
侯府會不會放人?
其實他并不想真正離開侯府。
晏青雲去的是白龍城,府裡正好要執行任務也需派人去白龍城,他可以借此機會去找晏青雲。
他想拼一把試試看。
甯知遠握了握拳,眼神凝重。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多想。
甯知遠按照獨特的節奏敲了敲門環:“有人嗎?開門。”
裡面很快有人聽出暗号,打開一尺見方的小門,伸出頭來問:“外面是哪個任務結束回來複命?”
“甯知遠。”
裡面立即傳來開鎖聲響。
吱嘎——吱嘎——,伴随難聽的木闆與地面摩擦聲,兩扇巨大的朱紅門闆,連晏青雲成親那天都沒有打開的門闆,在甯知遠面前打開。
剛才問話的暗衛疾沖出來,推金山倒玉柱,跪下去鄭重其事行了個大禮:
“小人見過甯總管,不知道總管回府,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甯知遠瞥了一眼:“新提拔的?沒聽出我的聲音不奇怪,之前那個看門的暗衛呢?”
暗衛畢恭畢敬說:“回總管的話,小人名叫魏十七,之前的暗衛犯錯被侯爺殺了。”
“我沒見過你,你不是我屬下,不用跪。”甯知遠說着話,邁過門檻。
魏十七站起來,跟在甯知遠半個身位後,彎腰躬身回答:“雖沒見過,但您曾是暗衛營總管,府裡所有元老級侍衛都是您訓練出來的,小人師父也是,師父經常在小人面前提起您,小人心中一直敬仰,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甯總管這般豐神俊朗驚才絕豔的大人物,值得小人一跪。”
“你很會奉迎。”甯知遠走進大門,左右望望,長廊仍在,風景依然,一切都沒有變,還是上一次來的樣子。
侯府裡的時光仿佛和外面不一樣,一進侯府總感覺時間慢得令人發指,一天天的,怎麼也挨不到日落,就算勉強挨到,也等不來下一個天亮。他向來不願意待在侯府更願意住在酒肆可能也是因為這一點。
“小人隻能送您到這了,下面的區域小人沒資格進去。”魏十七在長廊盡頭停住腳步,“難得見甯總管一回,甯總管能不能指點幾句?”
他沒報什麼希望問,想不到甯知遠居然真送了幾句話:
“我的指點就是,侯爺讨厭話多的暗衛,自求多福吧。”
甯知遠拍了拍他肩膀,又說:
“還有,你的檀中穴淤阻很重,說明練的功法不适合你,以後别練了。”
魏十七一驚,不死心地問:“總管怎麼如此肯定我練的功法有問題,或許是别的原因呢?”
“因為那本功法是我寫的。”
甯知遠向前走去,沖後頭随意揮了揮手。
對于這種救人一命的指點,他并不放在心上,自顧自走了,徒留被震住的魏十七想感謝他都沒機會。
在甯知遠看不見的地方,一個又一個暗衛輪換接力,将甯知遠入府的消息傳向後宅。
後宅中,謝予臻躺在第七房小妾的腿上,面前擺着各種瓜果梨桃,冬日裡居然有一盤切好的西瓜,紅瓤薄皮,脆生生的。
小妾拿起一片西瓜,笑盈盈遞過去,謝予臻接過咬了一口,往下低頭,小妾乖巧地伸出柔夷放在謝予臻嘴巴下面。
謝予臻張嘴吐出幾顆西瓜籽,吐在小妾掌心。
小妾嬌笑着,把西瓜籽扔給丫鬟,淨了手,拿起一顆葡萄,扒下葡萄皮,喂給謝予臻。
謝予臻嘴裡含着葡萄,摟過小妾親嘴。
小妾軟綿綿地錘着謝予臻胸膛,嬌滴滴地叫:“侯爺……”尾音恨不能拐十八個彎。
“什麼時候能給本侯生一個大胖小子?”謝予臻摸着小妾細膩的臉蛋。
“就快了……”小妾笑得有些勉強。
外面一道男子聲音打斷屋内的旖旎:“侯爺。”
謝予臻不悅地說:“我不是說了沒事别打擾嗎?”
外面的人戰戰兢兢,用最簡短的詞語,一句話說完來意:“甯總管回府了。”
謝予臻眼裡的不悅瞬間消失無蹤,推開美人,坐直身軀,“快叫他進來!”臉上笑開花,“才想起來回家看看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次說什麼也要多留他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