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最急的楚江王問出全體心聲。

甯知遠不理會楚江王的質問，扔了抹布去倒酒。

倒了九杯，挨個遞給九個木樁子。

“我開店八年，竟然沒招待過你們一次，除了我創立地獄門那天，數今天人最全，今天我好好招待你們，酒管夠，不要錢，随便喝。”

大家接過甯知遠親手倒的酒，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面孔來對待，尴尬地站着，沒有人坐下。

甯知遠可不慣着他們。

他向來是這樣，當初想開地獄門，不顧人反對開了，現在想解散，同樣不管别人的看法。

他心中認定什麼事就會一往無前。

因為具有這樣的品格，才能做成别人做不成的事。

甯知遠回頭拿起茶壺，所有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看他要幹什麼。

他在衆目睽睽下，面不改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舉起茶杯。

“小弟敬各位兄弟一杯，幹！”

他拿着一杯茶敬别人，這是嗜酒如命的甯知遠能幹出來的？

愣頭青楚江王說:“老大，你咋不喝酒呢？”

甯知遠清清嗓子說:“咳咳，我戒了。”

“……”

一片靜默。

甯知遠以手掩嘴咳嗽幾聲。

“什麼時候戒的酒？”昨天還勸甯知遠少喝酒的秦廣王說，“我怎麼不知道？”

“現在戒的。”甯知遠面不改色，“從今天開始，我戒酒了。”

看沒人動，甯知遠主動過去跟他們碰杯，不管他們喝不喝，自己先把茶喝光。

衆人不好拂了甯知遠面子，隻能跟着幹杯。

都喝了就好。

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甯知遠從卧房拿出個小金盆，裡面有半盆水。

端着金盆放在酒桌上，挽起袖子洗手。

拿過來剛才擦桌子的抹布，把手擦幹。

“各位，地獄門解散，酒肆關門大吉，在下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和各位再無瓜葛，江湖規矩，以後咱們碰見也當不認識，山高水長，再見無期，甯知遠先走一步，諸位保重。”

說到最後，甯知遠沖衆人抱一抱拳。

一番舉動，把所有人弄愣了，大家亂糟糟七嘴八舌叫嚷起來:

“門主不能走啊！”

“小十，你是不是遇上難事了？怎麼突然要解散？有什麼難事我幫你！”

“對，你發生什麼了，說出來，我們大家幫你想辦法。”

“地獄門不能解散，解散了大家夥去哪？”

“為個男人不值當啊！”

“帶我一起走吧門主！我跟你一起去找那晏……晏什麼來着？”

……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有個老者聲如洪鐘，擲地有聲:“大郎，你要退出的事府裡同意了麼？”

此言一出，甯知遠眼睛一縮，危險地眯了起來。

其他人感受到氣氛變化，不再說話，紛紛去看老者。

屋裡靜至落針可聞。

甯知遠甚至聽見好幾個人的呼吸頻率變快幾分。

看來大家想的都一樣，都怕他們倆一言不合打起來。

說話的老者白發蒼蒼，太陽穴高高鼓起，内功極為深厚，是第六殿掌控者卞城王，唯一一個在地獄門建立之前跟着甯知遠的老人。

甯知遠不在的時候，向來由卞城王主事。

卞城王相當于地獄門副門主，因為甯知遠總不在，所以卞城王的權勢有些時候甚至超過甯知遠。

卞城王提到“府裡”，大家知道這屬于卞城王和甯知遠之間的秘密，不知該不該繼續聽下去。秦廣王平常和甯知遠走得近，大約猜到了什麼，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武叔，你是府裡老人了，看着我長大的，連你都不能理解我嗎？”

甯知遠走到這個自己從小叫武叔的老者面前，聲聲血淚。

“這麼多年來，我創立地獄門也好，殺人也罷，哪一件不是為了府裡？什麼時候考慮過自己？如果為我自己，我早撂挑子不幹了！你覺得我為府裡做得還不夠嗎？現在我僅僅是解散地獄門而已，難道我連這點自由都沒有？”

卞城王武嶽川嘴唇緊緊抿起來，想了想，慢慢地說:“我沒有覺得你做得不夠，我也知道你早想離開，我是說，你應該去告訴他，你知道我說的他是誰。”

甯知遠眼睛微微收縮，狂放的氣勢排山倒海奔湧而出。在手下面前，他不用僞裝普通人，展現出天下第一殺手該有的職業氣質，在場諸人感到殺氣化作一根根細針，刺破皮膚鑽入，讓人泛起又麻又癢的難受感覺。

忽而，甯知遠氣勢一收，又是那副憊懶樣子，“你放心，我會跟他說的。”

話音剛落，甯知遠已不見。

身形快到沒人看清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