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雲在牢裡三日,謝予臻整整牽挂了三日。
這三天裡,他茶飯無心,寝食難安。
他吩咐暗衛時刻留意晏青雲狀況,随時向他報告,自己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探望,心中矛盾重重。
謝侯爺素來以鐵石心腸、行事果決著稱,此次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糾結與不安。晏青雲一事,打破了他以往的冷靜,令所有看守的暗衛都為之驚愕。
暗衛們對晏青雲的态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僅不敢對他用刑,甚至連與他交談時都小心恭敬。對待這位囚犯的态度,依舊如同對待一位尊貴的主子。大家都知道,晏青雲暫時身處困境,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重獲自由,再次展翅高飛。
晏青雲被關押的日子裡,謝予臻的脾氣變得愈發暴躁,對下人動辄打罵。府中的下人們都在心底裡期盼着晏青雲早日歸來,希望兩人能夠盡快和解,讓府裡重新恢複往日的甯靜與和諧。
直到第三天晚上,僵局被打破。
這天晚上侯府老夫人突發心疾,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謝予臻忙叫人救治,全府上下圍着謝老夫人,沒人理會晏青雲,白青青抓住機會趁機溜進地牢。
謝予臻從老夫人房裡出來,守在門外的暗衛向他報告白青青進了地牢,謝予臻剛要下令處死白青青,下一波暗衛又來禀告,說白青青驚慌失措從牢裡跑出來,口中叫着晏青雲割腕自殺。
這個消息如同一個驚雷,炸得謝予臻昏頭轉向,腦子發蒙。
他想了三天都沒有想好要怎麼對待晏青雲,現在他不用再想了,晏青雲自殺了。
謝予臻來不及思索,一路疾馳至地牢。
地牢入口隐藏在一片假山之中,門扉緊閉,冷風陣陣。謝予臻深吸一口氣,推向沉重的鐵門,鐵門在推搡下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謝予臻踏入地牢。
牆上昏暗的燈火搖曳不定,映照着斑駁的石壁和鏽迹斑斑的刑具,謝予臻在最後一間牢房内看見了晏青雲。
晏青雲靠牆坐着,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所有的血色被抽離,透出一種令人心痛的脆弱。烏黑的頭發散亂地垂在肩上,沾滿灰塵。
更觸目驚心的是他的手腕,那裡有一條深深的傷口,幾乎貫穿整個手腕。
傷口周圍的皮膚翻卷起來,露出裡面鮮紅的肌肉和血管。鮮血雖然凝固,但仍然能夠看到那刺目的紅痕。
鮮血順着手腕流淌到地上,在地上彙聚成淺淺的一汪血潭。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充斥整座牢房。
晏青雲進來時穿着一身白色絲綢亵衣,如今衣物破舊不堪,滿是污漬。
他的身體比三天前瘦了一些,靠牆坐着,精神萎靡,似乎沒有牆壁的支撐就要倒下去。呼吸微弱,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無比艱難。
這樣的晏青雲不管有什麼錯,也都可以原諒了。
謝予臻走近晏青雲,蹲下身,觸摸着那冰冷而僵硬的手腕。
晏青雲感受到他的觸碰,慢慢睜開眼。那是一雙冰冷的眼,仿佛冰封的湖面,沒有人知道裡面是否有波瀾。
這一刻,謝予臻想起父母去世那天的湖面。那時候他站在涼亭裡望着冰封的湖面,望了一整夜,然後毫不猶豫跳了下去。那個湖,那個涼亭,從此後無數次出現在謝予臻的夢裡,成為謝予臻長久以來揮之不去的夢魇。
即便是在夢裡,他的母親都沒有對他溫柔過,他無數次在夢裡祈求母親不要離開他,醒來後隻有空蕩蕩的屋子。
而如今,晏青雲也要離開他了嗎……
一股怒意升起。
“你想死?”
謝予臻狠狠一捏晏青雲手腕。
“誰允許你死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侯爺,青雲自知有罪,不敢祈求侯爺原諒,隻能以死謝罪。”
鮮血從手腕處再次滲出,染紅了晏青雲的衣袖和謝予臻的手。
謝予臻從懷中取出療傷藥物,塗抹在晏青雲的傷口上。
他低下頭為他抹藥的樣子無比認真,看起來竟有些溫柔。
他的下颌線繃得緊緊的,顯得很緊張很焦慮,好像很珍視晏青雲似的。
晏青雲垂下眼,掩去眸中的異樣神色。
乖乖任他操作。
看着他給自己上完藥再用紗布包紮好。
甚至還打了個蝴蝶結。
晏青雲望着那個蝴蝶結,眸光深沉,腦中思緒飛轉。
這一關,應該算……過了?
以後,還能暗中照顧甯大哥嗎?
該怎麼瞞住謝予臻私下給甯大哥帶去藥物?
秦廣王死了,楚江王一個人能照顧好甯大哥嗎?……
想到秦廣王之死,晏青雲心中一痛。
正胡亂想着,謝予臻一把摟住他,把他按在懷裡狠狠揉搓。
下颌放在他的頭頂,雙臂用力箍住,摟得密不透風。
“你給我聽好了,我不許你死。”
謝予臻的聲音猶在顫抖,每個字都像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
“以後不許再這麼傻了,萬事好商量,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