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雲唾了謝予臻一臉,謝予臻剛要發怒,隻見晏青雲閉上眼睛,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謝予臻本以為看見背叛自己的人死亡,他會感到開心,當他真看見這一幕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往常那雙最讓他喜歡的眼眸緊緊閉上,嘴裡不再出氣,白瓷般的臉蛋浮現出鐵青色,脖頸處胎記上方被捏出一道恐怖的紫色印記。種種一切表明晏青雲的狀況很糟糕。
謝予臻第一反應不是高興,竟是恐慌。
他慌了。
從來不慌的人忽然慌了起來。
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擺,慌得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青雲……”
他喏喏地叫他的名,叫得顫顫巍巍的,帶着猶疑和不敢置信。
他仍沒有徹底接受今晚這件事,處于一個迷迷糊糊的狀态中。
他像一個為了好玩點燃衣櫃的孩子,在點火之前,根本沒想到這場火會大到可以燒死全家人的程度,更承擔不起随之而來的後果。
直到此時,看見晏青雲被自己捏得閉過氣去,快要死了,他才慢慢想明白一些事。
他力排衆議休掉江玉容把晏青雲扶正做他的妻子,他給晏青雲一場盛大的婚禮大宴賓客請了白龍城所有權貴,他為了讓晏青雲有自保的力量,改良劍法教他内功親手制作能□□的鳳凰雲紋簪。
他搜刮全城找來無數珍寶,通通送給他。
聽說他喜歡什麼,他就往雲香居裡搬。
凡是他想要的,他一定給。
如果他沒有,那他上天入地,窮盡手段,無論如何,也要給他找到不可。
吃食,衣物,用品,珠寶,金銀,樂器,書畫,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畫舫巨船,以及陪伴,寵愛,珍視,關心,保護……他給了他所擁有的全部,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可是晏青雲怎麼偏偏想要他一條命呢?
原來晏青雲從來沒有愛過他,從開始到現在,從未。
不僅如此,相依相伴這些日子,他是那麼傻乎乎的快樂,可晏青雲心裡想的是蟄伏,是盤算,是心機,是謀劃,是欺騙,是什麼時候能将他親手做的鳳頭簪刺入他的脖頸。
原來當他害甯知遠的那一刻,他和晏青雲就注定了會有今日。
錯了,全錯了。
他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
縱然擁有高貴的家世身份,豐富的物質享受和旁人豔羨的名利權勢,又有什麼用?
再早一點,原來當年母親把他生出來開始,他的整個人生就已經注定是一場錯誤。
世間最苦,求不得。
可是,我謝予臻這輩子,永遠也不認命!
我想要什麼,非要得到不可!
謝予臻一拉晏青雲手臂,将他拉得坐起來,另一隻手按在他後心,想要為他輸送真氣救命。
他練的内功心法和甯知遠一樣,屬于天下最至剛至陽的那種,是老侯爺殺了對方滿門奪過來的天下第一心法“掇月功”,取自“明明如月,何時可掇”之意,據說練到最高層第十層,不僅百毒不侵,而且能夠生肌活血,使活死人複生。
謝予臻從小修習掇月功,多年前已修煉到最高層,成為大乾國第一勇士,真氣精純無比,以前還有個甯知遠勉強能和他過幾招,甯知遠受傷之後,他是實打實的天下第一人。
如果說世間還有誰能救得了晏青雲,無疑是謝予臻。
謝予臻調動體内全部内力,立刻,一股溫暖的能量從丹田處升起,像清泉在經脈中流淌,真氣在他控制下,變得熾熱而強大,遊遍全身後彙聚到掌心。
謝予臻将掌心對準晏青雲後心,用力一送。一股暖流湧入晏青雲的身體,如同春日暖陽,驅散了他體内的寒冷。
“青雲!”
謝予臻大聲叫着他的名字。
“晏青雲!”
謝予臻眼睛充血,帶着不屈,對命運發出挑戰,向老天爺怒吼着。
“你不能死!”
謝予臻還沒有問清楚,謝予臻還有話要和晏青雲說,謝予臻還沒有得到晏青雲的心,晏青雲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地去死?
晏青雲應該活着,活着向他道歉,對他說,他有多麼後悔多麼不識好歹。
晏青雲活着,他還能恨晏青雲,晏青雲死了,謝予臻連恨都沒得恨,那樣的人生太無趣了。
“我命令你必須活着!”
謝予臻加大力度瘋狂輸送真氣,感覺丹田中氣血翻湧,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在他不顧自身全力輸送真氣下,他竟然受了内傷。
真氣如涓涓細流,在晏青雲阻塞的經脈中穿梭,起初真氣流動緩慢,随着時間的推移,真氣破開堵塞,暢通無阻地流動。
晏青雲的身體在謝予臻精純内力的滋潤下煥發出新的生機,原本衰敗的他重新有了活力,臉色紅潤,氣息穩定,眉頭顫動,即将從昏迷中醒來。
“青雲!”
謝予臻大喜,加緊催動真氣。
在一聲呻/吟之後,晏青雲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裡滿是疲憊,向四周望了一圈,意識到自己還在人世,露出疑惑之色:“我沒死?”
“我沒說要你死,你當然不能死!”謝予臻松了一口氣,又不願表露出,強制壓抑住内心的情緒,臉上露出混合着喜悅和憤怒的表情,愛恨交織,五官扭曲。
晏青雲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刺殺謝予臻,謝予臻卻沒殺他,反而救活他。
“那麼,”晏青雲的瞳孔沒有聚焦,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你準備就這麼放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