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雲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擡頭望着謝予臻。
“你怎麼來這兒跳舞了?”
謝予臻表面平靜,可他捏着酒杯的手卻漸漸收緊了。
“想見你,就來了。”
晏青雲跪在他腳下,肩背彎出恭順的姿态,背後的翅膀呼扇呼扇的。
“你會想見我?”謝予臻嗤笑一聲,笑意絲毫未達眼底,“見我幹什麼?”
“想跟你說三句話。”
晏青雲滿頭烏發柔柔垂下,襯得臉色更加瓷白,眼睛卻黑亮黑亮的。
“那你現在見到了,說吧。”
謝予臻的眼睛幽暗如墨,眼裡布滿陰雲,并未因晏青雲難得的順從而有半分減輕。
晏青雲左右看看,環顧四周。
“請侯爺屏退左右。”
“不用了,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有什麼話快說,别耽誤本侯看歌舞。說完一句了,下一句,來。”
本來見情況不妙想悄悄退走的龜奴和舞姬們一聽謝予臻這樣說,不好再走開,聚攏到一起,站在晏青雲身後,盡可能離倆人遠一些,給他們留出空間。
他們敏銳地感覺謝予臻和晏青雲之間的氣氛很不正常,無人敢離開,更不敢吱聲,低下頭生怕一會聽見什麼不該聽的,看見什麼不該看的,牽連到自身。
他們不在,那是二人世界,他們在場,那就叫大庭廣衆。
謝予臻故意要在大庭廣衆下給晏青雲難堪。
“還有兩句,說吧。”
許是背光的緣故,謝予臻的臉龐被光影切割,一半明亮,一半隐入黑暗,給人一種幽幽的如同暗鬼般的錯覺。
晏青雲支起上半身,挺直了腰杆。
現在他幾乎與坐着的謝予臻一般高了。
他還是不太願意仰望謝予臻。
或許應該做出一副乖巧的姿态,那更有利于引發謝予臻心軟,同時又清楚地知道,謝予臻愛的從來不會是真正乖巧的人。
那樣的人會引發謝予臻的心疼,沒法引發謝予臻的敬重,他想要達到目的,就得和别人不一樣。
通過在牢裡鬥了這麼久,他已經能摸準謝予臻的脈。
于是他适當展露一點自己真實的樣子,沒有像一開始入府時那樣僞裝嬌軟,而是給謝予臻看見他本來面目中的倔強和硬朗。
他的神情冰冷而正經,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感。
越是這樣,越顯得獨特,明明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卻出現在了這裡,無疑是十分新奇的,毫不費力吸引衆人目光。
屋内點了許多八角宮燈,散發出暧昧的暗光,到處彌漫着一種混合了脂粉香、酒氣、石楠花的味道,在空氣中混亂糾纏。
謝予臻所躺的貴妃榻旁有一道屏風,上繪美人圖,人物姿态妖娆,表情媚惑,見證百花樓裡夜複一夜的狂歡,也見證無數過客的匆匆來去,無人停留。
百花樓是欲的溫床,任何人到了這裡都難免染上幾分放縱之色。
放縱之後,将得到短暫的歡愉和更加長久的寂寞。
晏青雲拉低自己領口,将蝴蝶胎記完全展露。
在謝予臻有些驚訝的目光中,繼續露出瘦削的肩頭。
現在他光着上身了。
失去衣物的遮擋後,他的身體被燭光染上一層瑩潤的白。
蝴蝶翅膀仍舊在背上,幾根鐵絲與下面的金屬腰托連接在一起,固定住翅膀。
光裸上半身的人卻長了一對流光溢彩的翅膀,有一種怪異的魅。
原本低下頭的龜奴和舞姬們不由自主偷偷去看他。
他集所有人的目光于一身。
化作一隻蝴蝶妖精。
不必起舞,已經惑人心神。
“看歌舞有什麼意思,不如看我。”
晏青雲的聲音很輕。
像一片羽毛劃過謝予臻心尖。
微微地撓了那麼一小下。
謝予臻心魂巨震,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一片陰影遮上來。
晏青雲伸開翅膀,裹住自己和謝予臻,形成一個由兩片翅膀組成的奇異空間。
謝予臻眼前突然黑了下來。
所有的光芒消失,周圍暗得讓人心慌意亂。
晏青雲主動湊上去,吻了吻謝予臻的臉蛋。
謝予臻感到一股奇異的酥麻感瞬間從臉蛋被吻的地方傳遍全身,微妙而強烈,那一刹那,他竟然心髒鈍痛,連呼吸都忘了,更說不出一個字來。
然後他聽到在隻有兩個人的空間裡傳來的冷清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
“最後一句,我認輸了,夫君。”